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如果這是場恐怖驚悚電影，我想，導演很成功。

　　我自認不是個膽小的人，但面對這樣的情況，確實是讓我也嚇到了。

　　顧不得跟美女社長解釋什麼，我一個箭步衝到馬學長身前，壓低了聲音但急迫地問道：

　　「許教授的那本書，你是不是看過？！」

　　馬學長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懷疑訝異的神情，但跟著緩緩點了點頭。

　　「好！書中有說使用『言力』會召來東西對吧？召來什麼樣的東西？！怎麼對付？！」

　　馬學長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像是完全沒辦法想通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事，但他手被綁住，嘴巴又被破布堵住，等於任我宰割，大概也不敢不回答。

　　「願意回答的話就點點頭，我幫你把布拿出，但不准再用『言力』，ok？！」

　　馬學長點了點頭，我伸手將他口中的布取出。他吐了一口口水說道：

　　「你為什麼會知道？啊……你也看過，所以剛才也使用了！」

　　「不，我沒看過。快說！被召來的東西會是什麼？」

　　「『言魅』……」馬學長的眼中有恐懼感：「但我以為那不是真的。」

　　「不管是真是假，書上有說應付的方法嗎？！」

　　「有……」馬學長的聲音有些遲疑：「逃。」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但跟著卻被一股強大的恐懼感淹沒，這叫做「言魅」的東西，如果連擁有那樣強大力量古書的人都被建議要「逃」，那我們到底要怎麼對付？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美女社長有些不高興自己被排除在外，冷不防問道：

　　「什麼『言魅』？什麼書？」

　　「呃……現在沒時間解釋。」我實在沒心情管社長，只是又再對馬學長說道：

　　「那你還知道些什麼語言？可以讓我們安全離開這裡？」

　　「沒了……我只記兩個而已，因為這種事根本就很難相信吧？第一次用是在今天下午討論的時候，你應該也有發現。」

　　馬學長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

　　「我們有危險？」美女社長看起來再也忍受不了我們對她的忽略，走到我面前相當堅定地說道：

　　「言學弟，你若是不把事情講清楚，我會把你當成是跟他的共犯！」

　　「我？！我救了妳耶……」我一臉錯愕。

　　「是嗎？但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一樣怪，又說些我根本聽不懂的話。」

　　「好吧……我跟妳解釋……但我也不是知道得很完全。」

　　我正要開口，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

　　「我來解釋。」

　　運動褲女孩！！

　　我驚訝地向門口望去，只見運動褲女孩正站在門口，在她身旁，那個高大俊朗的男生懶懶地斜倚門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我們。

　　「這位被綁起來的男生，偷看的那本書，是『始皇綱』裡的『心之卷』，這男生不是『言使』，故任意使用『禁言』的下場，就是召來『言魅』。」

　　一下子出現那麼多新的名詞，連我都有點無法消化，更別說是美女社長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又靈氣逼人的清秀少女，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位同學，妳有說比沒說還糟，什麼使黃剛？眼屎？怎麼都那麼難聽？！能不能說清楚些？」

「應該是秦始皇的始皇兩字吧？難道這書跟秦始皇有關係？」我好奇地問道。

「對。」運動褲女孩淡淡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她記不記得我是那個無聊搭訕的人：

「我們該從秦始皇贏政講起，贏政年少時居於趙國，巧遇一奇人，學得數句『萬古禁言』，回秦國即位後他便憑此殺嫪毐，逐呂不韋。掌控秦國後贏政因為深知『禁言』威力，害怕遭到其他『言使』攻擊，故下『逐客令』，驅趕奇人異士。但李斯上『諫逐客書』，勸秦王召募天下奇士為己所用，日後自有處理之道，秦王採納，憑藉上千『言使』之力，掃滅六國，統一中國。」

運動褲女孩停頓了一下，我們則都為了她話中充滿的奇異魅力而屏息，如果這運動褲女孩所說是真，恐怕我們的歷史課本早就該改寫一番了。

「秦始皇一統中原後，基本上已經不再需要『言使』之助，再加上他曾經遇過頂尖『言使』荊軻刺殺，故更害怕被自己所招募的能人所害，他求助李斯，詢問其解決之法，李斯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意思就是能使用『禁言』的『言使』太多，唯有一次性地杜絕，才能徹底防止後患。」

「所以才會有『焚書坑儒』？！」我大為驚訝地問道。

「對。」

　　我得到鼓勵，又再繼續說道：

「歷史學家在研究『焚書坑儒』之時，常提到一件很奇怪的事，秦始皇下令：私藏禁書，黥為城旦；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也就是說，在路上談論詩書，竟比私藏禁書處罰更重。而這以古非今一句，以往都解做『討論古代政治，議論現代政治』，但現在聽起來，好像跟政治無關，而是被禁之『古文』！」

　　我對歷史極有興趣，現在聽到了天大的秘密，心情忍不住激盪，口沫橫飛地一口氣說了許多。運動褲女孩皺眉看著我，神情出現了難得一見的詫異，似乎也在奇怪我怎麼會說出這些，她停了數秒，才又說道：

　　「你說的沒錯，私藏禁書不代表他就是『言使』，故只需受到『黥面』之罰，但路上談論詩書，就有可能是『言使』，必須斬首棄市。至於『以古非今』……當然是指使用『言力』，這是最重的誅九族之罪。」

　　「這是幻想小說的情節吧？！」美女社長蘇卉芯相當懷疑地說道：

　　「妳的意思說我們讀的歷史是假的，妳說的才是真的？」

　　「所謂歷史，是被流傳下來的文字，秦始皇既然都『焚書坑儒』了，妳確定他會傳下正確的歷史給我們看到？」

　　「現在應該不是爭論真假的時候。」我看兩位美女快要吵起來，連忙插嘴道：

　　「但是既然『焚書坑儒』了，又怎麼會有所謂的『始皇綱』出現？」我提出了問題。

　　「你既然熟知歷史，應該也知道朱熹對秦王焚書所下的評語吧！」運動褲女孩略帶挑戰性地看著我。

　　「啊！朱熹嘗云：秦焚書也只是教天下焚之，他朝廷依舊留得。如：『非秦記及博士所掌者，盡焚之。』所以秦始皇焚遍天下之書，但自己卻有完整備份！！」

　　「對，『始皇綱』就是秦始皇親手所編，其中按照『禁言』的性質，編纂為成千上百卷，這些書卷在項羽火燒咸陽後，大多都已永遠失傳，但還是有部份書卷被有心人士攜出並流傳至今。其中『心之卷』，就是『始皇綱』殘留的書卷之一。」

　　「然後被許教授得到？」我說。

　　「對，我們一直追蹤『心之卷』的下落，直到最近才知道被一名考古學家兼大學教授挖到，也就是許榮振許教授。可惜，在我們拿到『心之卷』前，他已經被『言魅』所害。」

　　「『言魅』究竟是什麼？」

　　「你猜不到嗎？」運動褲女孩唇邊隱隱浮現一絲笑意，似乎對我終於示弱感到有些得意。

　　「難不成是……跟那些被殺害的『言使』有關？」我不服輸，推理了一下後隨便猜了個答案。

　　「喔？」運動褲女孩神情有些氣沮，點頭道：「沒錯，那些被坑殺的『儒』，也就是當時的『言使』，因為太過憤怒與不甘，死後靈魂化為『言魅』，只要不是『言使』的人使用了『始皇綱』，『言魅』就會前來，據說，這是他們臨死前的誓言，要殺盡天下盜用『萬古禁言』的人。」

　　「所以許教授……」

　　「他一定是使用了書上的文字，才會引來『言魅』，導致車禍的發生。」

　　「那我……該怎麼辦？」馬學長聽到這裡，臉色登時刷白，顫抖地問道。

　　「自求多福。」運動褲女孩淡然回應。

　　「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我！！」馬學長失態大叫了起來，臉上的神情讓人看了只覺悲哀。

　　「除非你先把『心之卷』還給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男生終於開了口，低沉的嗓音十分吸引人：

　　「我們就可以考慮救你。」

　　「我沒有那什麼鬼『心之卷』！！我只是幫許教授打掃教室的時候看到了那本書，我只翻了幾頁，隨便記了兩個詞，但心裡壓根不相信那是真的，也不相信封面內頁所寫的警告……我根本不知道真的會有『言魅』！！救我！！」

　　那男生和運動褲女孩互看一眼，看來都相信了馬學長說的話，男生微微嘆口氣，似乎對馬學長手中沒有「心之卷」感到相當失望，他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既然這樣，恐怕就幫不了你了。任意使用『萬古禁言』，本來就會受到詛咒，你自己必須承擔。」

　　「那他呢？！」馬學長看起來已經完全慌亂，大叫道：「他也使用了啊！他不是也該死！你們又救不救他？！」

　　「他？」運動褲女孩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跟著對那名男生投以詢問的眼神，高大男生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沒有感應到。」

　　「他說了『法爾』啊！！那不是『禁言』是什麼？！他用『法爾』推我！！」

　　我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馬學長，可以理解他怕死怕到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心情，不過話說回來，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我所使用的「法爾」並不是從書上得來的，「言魅」會不會找上我？

　　「『法爾』？我記得好像是『衝擊』的意思……」運動褲女孩微張櫻唇，跟著猛地搖頭道：

　　「不可能，這不是在『心之卷』中出現的字。你真的有用過『法爾』？你看過別的『始皇綱』？！」

　　衝擊？原來法爾不是「推」而是「衝擊」的意思，不過這兩者好像也相去不遠。我點了點頭說道：

　　「用過，但我沒看過什麼書，是自己找出來這個詞的。」

　　「不可能！」運動褲女孩和那高大男生同聲驚呼：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是『言使』也辦不到！」

　　「為什麼？到底成為『言使』的條件是什麼？」

　　我問這個問題其實是經過仔細思考，因為如果「言魅」找尋的是不具「言使」身份而盜用「禁言」的人，那只要我和馬學長成為「言使」，不就可以逃過了嗎？

　　「你很聰明……」高大男生似乎看破了我在想什麼，點頭說道：

　　「可惜，要成為『言使』，在這裡是絕對不可能的，更何況你可能根本沒有成為『言使』的資質。」

　　「但我卻可以使用『法爾』？」我淡淡地回應，沒有被激怒。

　　「這確實是很奇怪……」高大男生皺起了眉頭：「『言使』與一般人的差別，在於『言使』可以與某一卷『始皇綱』簽訂契約，然後就可以任意使用上面的文字。但一般人則只能使用幾次，由『始皇綱』轉移到他身上的力量就會逐漸消退。而你沒有看過『始皇綱』，又不是『言使』，照理說絕不可能使用『禁言』才對……」

　　所以馬學長是因為已經使用過好幾次的「亞卡茲」，效用才會越來越小，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那『心之卷』上記載的，都是跟影響人心有關嗎？『亞卡茲』是什麼意思？『魅力』嗎？」

　　「『亞卡茲』，比較正確的解釋應該是『好感』，可以影響他人思想，強化別人對自己的好感。」

　　「喔喔！但是，他剛才也使用了『斯拉爾』讓我動彈不得，這不像是『心之卷』上該有的文字啊？」

　　「『斯拉爾』是『遲緩』的意思，它並不會把你綁住，只是影響你的大腦讓你的反應力和行動變得異常緩慢，所以你會覺得動彈不得，事實上沒有力量綁住你，有人隨便推你一下，你還是會倒。」

　　「原來如此……」我連連點頭，覺得能聽到這些解釋實在非常有趣。

　　「等一下，現在應該是我在問你問題。」高大男生終於發現了他被我的話拉著走，連忙轉回來道：

　　「你究竟是怎麼學會使用『法爾』的？」

　　「看漫畫學會的。」我給了個不算太認真但也不算騙人的答案。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高大男生眼神倏然銳利了起來，看起來似乎動了怒。

但我偏偏是吃軟不吃硬那一型，攤攤手又道：

　　「我沒開玩笑啊！『七龍珠』和『暗黑破壞神』，這兩部你該不會沒看過吧？」

　　「你……！」

「師兄！別理他了！他只會耍嘴皮子，下午他也來搭訕過我，無聊的人一個。」運動褲女孩插口說道。

「他是妳師兄？！不是男朋友？！太好了！」

原來她記得我！而且這男生原來是她師兄！等等……這什麼年代了，還有師兄師妹？

「關你什麼事？！」運動褲女孩罵道，臉卻好像有一點點紅了起來。

我看著她白裡透紅的臉頰，不禁有些癡了，不過很快我又想到剛才說的話似乎太過露骨，尷尬地咳了一聲說道：

「是是……確實不關我的事。」

「反正不知道你究竟為何可以使用『法爾』，所以我也不能確定『言魅』會不會找上你。」運動褲女孩的「師兄」看了我和運動褲女孩的互動，似乎有點不高興，冷冷地說道：

「我們要走了，你們就好自為之吧！」

「啊？就這樣？」我愣了一下，看向運動褲女孩，有些依依不捨。

馬學長的反應則是比我強烈許多，他坐在椅子上猛力扭動掙扎，大聲叫道：

「不能走啊！！救救我！救救我！！」

運動褲女孩和她師兄卻沒有再說什麼，瀟灑地轉身離去，只是運動褲女孩又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長，有點像是訣別但又有點挑戰的意味。

想看看我能不能對付「言魅」？

真是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