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做什麼?!」李筦媛的繼父看到我們突然又出現,嚇得大叫出來。

 

  小張沒有半點遲疑,捉住了他的衣領,狠狠一拳就揮了過去。小張的拳頭力道不是我可以比的,這一拳直接打爛了李筦媛繼父的鼻子,牙齒大概也不知掉了多少顆,鼻血噴濺他的臉上,慘不忍賭,以我目測的嚴重性來說,大概需要做一些整型手術了吧!

 

  李筦媛的繼父這時已經完全開不了口,他雙眼上吊翻白,光這一拳就已經打得他昏了過去。

 

  「小張……」雖然我也非常憤怒,但還是知道必須制止:

  「你再打一拳的話,他大概就沒命了。」

 

  「我知道。」小張剛才那一拳貫注了他所有的憤怒,也沒有再打第二拳的意思。

  「洛,我並不是為了自己的憤怒而想發洩,只是讓他這種人這樣逍遙下去,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少女受害。」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從李筦媛那學來一些『禁言』嗎?拿來用在他的身上,讓他將來再也不能欺負女性,我想也等於替李筦媛報了仇。」

 

  「啊……」

 

  「我們每次在電視或報章雜誌上看到那些強暴犯,不都會痛罵?政府或法律有真正制裁過這種人嗎?有保護受害人嗎?你說正義,正義只是個幌子而已。」

 

  「什麼樣的幌子?」

 

  「讓社會大眾以為自己過得心安理得,讓法律可以理直氣壯的幌子。」

 

  小張不是個會講大道理的人,但他今天說的話,卻深深打入我心裡,看來一個人若是心裡想得明白,不管有沒有口才,說出的話都能讓人信服。

 

  「今天只有我們兩人知道這件事,法律也制裁不了他,那正義何在?人權團體口口聲聲保護犯人人權,卻阻止不了世上不斷發生的不義之事,他們有何資格說嘴?」

 

  「我明白了,但是我還是相信有正義。」我緩緩說道。

 

  「正義在哪?」

 

  「不在法律公權,不在社會輿論,不在道德觀感。」我緊握右拳,用力地搥在自己左胸口:

  「只在這裡!」

 

  「對,只在這裡!」小張也跟我做出了相同的動作,跟著堅定地說道:

  「所以我要做,或許我們要做的事違反法律,違反世俗所謂的道德良知,違反人權,但是……不違背我們的心。」

 

  「好……我挺你!」我知道,不用再多說什麼了。

 

  既然兩個人意念相同,剩下的就只是執行問題,於是我們之間接下來的對話,成為一場無厘頭的黑色鬧劇。

 

  「要怎麼做?」

 

  「先脫掉啊!」

 

 「你怎麼脫那麼慢?」

 

  「我又沒脫過別人的褲子!」

 

  「哇靠!好噁心!」

 

  「快啦!」

 

  「等一下,太小了,我要瞄準……」

 

  「快啦!!」

 

  「加特!!」

 

  「……」

 

  「……」

 

  「好像切得不太漂亮……」

 

  「你以為我這是外科手術刀喔?!接下來要怎麼辦啦!他好像快痛醒了。」

 

  「不能放在這,聽說有可能接得回去。」

 

  「我不要碰。」

 

  「我也不要……找看看有沒有東西。」

 

  「用兩根樹枝來夾好了……要丟哪?」

 

  「給野狗吃,那邊有一隻,狗狗來!」

 

  「……」

 

  「……」

 

  「牠不吃……」

 

  「廢話,是我也不想吃!現在怎麼辦?」

 

  「廁所……用馬桶沖掉!」

 

  「好方法!」

 

 

  我和小張手忙腳亂地處理完,又到附近的公共電話打了119報警,以免李筦媛的繼父失血過多,真的鬧出人命。

 

  然後我們離開了殯儀館,雖然難免因為緊張有許多疏漏之處,但我們還是盡了最大的努力,降低可能被人發現是我們的風險。

 

  一直到我們騎車飆到一家麥當勞,兩人各點了一份套餐慰勞自己之後,許多思緒才開始湧上來。

 

  「我們……好像做了件很大的事,究竟是對是錯?」小張拿起漢堡,卻沒有咬下去,就這樣有些發愣了起來。

 

  「不管對錯,都不能回頭了。」我嘆口氣道:「有可能會被捉到,或許要坐牢。」

 

  「你後悔嗎?」小張看著我。

 

  「不會。」我淡淡地說道:「這是為了李筦媛,也為了其他受害的少女。」

 

  「為什麼……」小張聳肩:「做了大快人心的事,但情緒還是High不起來。」

 

  「可能我們還是無法當個真正泯滅人性的劊子手吧!即使對付的是壞人也是一樣。」

 

  「不過李筦媛的繼父醒過來後,可能會瘋掉……」小張嘴角露出了微笑。

 

  「哈哈……如果警察問他,他可能得說是戴絲襪的匪徒,切了他的……」我笑著說道,然後跟小張兩個人對看一眼,忍不住都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這頓麥當勞就在又擔心又興奮的情緒下開始吃了起來,但吃到一半,我猛地大叫一聲:

  「糟糕!」

 

  「怎麼了?!漏了什麼?!」小張緊張地看著我。

 

  「這頓麥當勞吃完,我沒錢過最後一個禮拜了。」

 

  「拜託……這種事也要大驚小怪。」小張搖頭:「小事而已。」

 

  「哪裡是小事?!這樣以後我中午都得吃麵包耶……」我哀聲嘆氣:

  「可千萬別再遇到那個大肚婆阿房,不然遲早被她吃垮。」

 

  「說到阿房,她拿走『刃之卷』到底要做什麼?」

 

  「不知道,她真的很神秘,還有師兄和師父,也不知道是什麼怪門派,或許她是從中國來的?秦皇的後人?」我開始天馬行空地亂猜起來。

 

  「不管她是誰,一定也在找第三本『始皇綱』,還有你說的第一本『心之卷』,對吧?」

 

  「沒錯。」我點頭同意:「我們必須在她之前找到,如果要毀了這些邪書,就不能讓她拿到。或是至少她要告訴我們尋找『始皇綱』的理由,並跟我們保證不會拿來使用。」

 

  「但要怎麼找到那兩本『始皇綱』?」

 

  「我們可以做一些假設。」我想了一下,慢慢地分析:

  「有三種可能,第一,拿到『始皇綱』的人有『言使』資格,就像李筦媛一樣,所以校園內有可能會再出現風暴。」

 

  「你所謂的風暴是和李筦媛所造成的一樣嗎?」

 

  「倒不一定……」我沉思:「或許這個人並沒有像馬學長或李筦媛一樣有感情的困擾,或許他將『言力』用在其他的地方……」

 

  小張已經聽我說過馬學長的事,點了點頭。

 

  「用在競賽上……?」我眼睛一亮:

  「我們不知道第三本書的形式,但或許對體能比賽或其他類型的比賽有幫助!」

 

  「所以我們要去查一下,有沒有成績突飛猛進,或是在各類競賽中表現特異的人。」小張拍手道。

 

  「嗯!所有比賽都要查。」

 

  「包括歌唱大賽?」

 

  「也要,參賽者若是擁有『心之卷』,就算『亞卡茲』已經被我簽訂契約,他應該還是可以藉由書的力量來使用,並迷惑評審。」

 

  「好,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可能,拿到書的人不具『言使』資格,但使用了書上的文字,這樣就會遭到『言魅』反噬,應該會再有意外發生,就像那兩位教授一樣。」

 

  「但已經過了一個多禮拜,校園內好像很平靜。」

 

  「沒錯,所以第二種可能我們可以先排除,再來最有可能的是第三種,就是拿到書的人根本沒讀它,或是讀了也不相信許教授貼的註解,所以只把它當成一本破舊文物收藏起來而已。」

 

  「那這樣該怎麼辦?他或許就隨手丟在家裡某個地方,一輩子都不拿出來了。」

 

  「如果真的這樣倒也還好,怕的是不知道他哪天心血來潮會拿來唸一唸,或是被其他有心人發現……所以我們還是得找出來那本書。」

 

  「怎麼找?」

 

  「我們來釣魚。」我微微一笑:「放長線,釣大魚,我們辦一個『跳蚤市場』活動,鼓勵大家把家裡不需要的東西都拿出來賣,裡面再推一個『古物鑑定』攤位,吸引那個人把古書拿來鑑定。」

 

  「為什麼不直接辦古文物拍賣會就好?」

 

  「太明顯了,那個人剛拿到一本古書,就算再怎麼不明白它的價值,還是一定會有些提防,我們直接辦古文物拍賣會,只要他小心一點,可能就不會敢過來。」

 

  「所以辦『跳蚤市場』讓他以為目標並不是他,就可以吸引他來參加鑑定,確認那本書的價值。」小張恍然大悟地道。

 

  「正解!」

 

「不愧是洛,心機還是那麼深。」小張讚嘆地說道,但這實在不太像是好話。

 

  「什麼心機!這叫做人性觀察。」我沒好氣地道。

 

  「哈哈!那我去觀察校園內的各大比賽,你去辦『跳蚤市場』。」小張想了想又道:

  「你一個人行嗎?」

 

  「當然不行。」我搖頭:「要找幾個人幫忙。」

 

  「誰?」

 

  「要辦活動,就要辦得轟轟烈烈。找廣告社的美女社長,幫我們設計海報、DM和推廣,寶哥交遊廣闊,負責聯絡各系公關。狗仔陳則盡全力放出各種小道消息,吸引人潮,最後……我們還需要一個超級形象大使,要讓全校的人都不能不注意的代言人。

 

  「你想的該不會跟我想的一樣?」

 

  「嗯!也只能找他了。」

 

  「但我以為你們已經絕交了……」

 

  「你跟他還有聯絡嗎?」

 

  「偶爾……他常跟我問起你的事。」

 

  「事情都過那麼久了,唉……」我嘆口氣道:「總也不能一直這樣絕交下去,大家畢竟還是兄弟一場。」

 

  「那你會去找他?」小張露出了好久不見的寬慰笑容。

 

  「嗯!」

 

 

  蕭大維,是我和小張國中時的摯交,我們三人身高體型相仿,又都喜歡打籃球,有事沒事就組一隊鬥牛,常稱霸當時校園的球場。

 

  蕭大維是從歐洲回來的中義混血僑生,棕髮碧眼不說,還有張像是義大利雕像般的俊美臉龐,當年我跟小張都是悶騷到不行,和女生說說話就會臉紅,只有大維一個人瘋狂地受到全校女生歡迎,但也就因為這樣他常惹麻煩,國中時與黑道那場驚天動地的大對抗,說起來慚愧,跟他的外表也有點關係。

 

  而且他還有個極為不好的習慣,因為這個習慣,讓我國三時狠狠揍了他一拳,從此就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了。

 

  當我星期一一大早,出現在他上課教室外面,並指明要找他的時候,他臉上的驚喜表情,倒是讓我相當訝異。

 

  「阿洛!!你原諒我了嗎?!」大維大跨步衝到我身前,我和小張身高都是一百八十公分,已經不算矮了,但大維高中時又再抽高一截,現在大概高了我快半個頭,身材和外表依然完美到耀眼的地步,我心裡也忍不住讚嘆了一下。

 

  「有事找你幫忙。」我不多說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Of course!阿洛的事,我絕對喝湯倒水,在所不辭!」

 

  「是赴湯蹈火……不是喝湯倒水。」

 

  「OhIt’s my fault……」大維還是老樣子,喜歡用亂七八糟的成語,還有不時跳出來一句英文。

 

  「不過找你幫忙前,還是要先問一下,你那個壞毛病到底改了沒?!」

 

  「改了改了!阿洛給我一拳,簡直就是當頭棒球,把我給打醒了。」

 

  「當頭棒喝……不是棒球……」我實在有點懶得糾正他的成語了。

 

  大維的壞毛病,說起來也很絕,就是他沿襲著從義大利傳回來的習慣,只要看到心儀的對象,不用聊到多熟,就可以來個熱情的義大利式長吻。雖然說每個被他吻過的女孩子最後都成了他的仰慕者,但對當時對男女關係極為嚴肅認真的我來說,這實在是不可容忍的罪惡。

 

  我還記得那一次我們的對話,是在下課休息的時候。

 

  「阿洛!我剛才又吻了一個女孩。」

 

  「又是哪個女生被你騙出去?」

 

  「沒啊!就路上遇到的學妹,長得好可愛!我對她一見種情。」

 

  「是一見鐘情,但她怎麼就讓你吻她?」

 

  「她不讓我吻啊!但我聊一聊就忘我了,忍不住就給她親了下去。」

 

  「那你是強吻?!」

 

  「她也沒有罵我啊!只是把我推開而已,放心啦!過兩天她就會來找我了。」

 

  「大維……」

 

  「嗯?哇!!……阿洛?!你打我?!為什麼?!」

 

  「這一拳,是要教你如何尊重女孩子!」

 

  當然……在我給他那一拳之後,我並沒有成為英雄,而是很長一段時間成為班上女生的公敵,而且被他強吻的學妹,也真的主動來找他,成為他的頭號粉絲。因為這個事件,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再追任何女孩子。

 

  不過現在這一切當然都已雲淡風輕了,我看著大維懇切的臉,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現在你學會尊重女孩子了?」

 

  「當然當然,我現在都不主動吻她們了。」大維舉起右手做發誓狀:

  「都是她們來吻我。」

 

  「哇哩……」

 

  「說吧!阿洛,要我幫什麼忙?」

 

  「幫我當個形象大使和廣告Model,我要辦場『跳蚤市場』,希望能讓全校的人都知道這場活動。」

 

  「No problem!包在我身上!」

 

  「嗯!多謝啦!」我輕輕在他肩上打了一拳,知道我們兩人的友誼又回到了當年。

 

 

  早上第一節沒課,跟大維談完後,我一個人在校園閒逛,不知為何竟然不自覺地又逛到了男一舍後面的空地。

 

  我有些悵然地站在那裡,下意識地想叫仔仔的名字,但畢竟還是沒有叫出來。

 

  我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準備離開,忽然一個小小的黃色身影從遠處晃了過去。

 

  「仔仔?!」我不及細想,便叫了出來,叫完才發現自己的荒唐,忍不住大力搖了搖頭。

 

  然而那黃色小身影卻停了下來,在草叢的另一端遙遙看著我。

 

  「仔仔?」我的聲音有些顫抖,隔著空地上的雜草,距離又有些遠,我實在看不清楚那隻狗的樣子,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卻如此強烈地襲來。

 

  有可能嗎?

 

  我緩緩蹲了下來。

 

  「仔仔……來!」

 

  土黃色的小狗遲疑了一下,跟著猛力搖著尾巴,朝向我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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