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憤怒，乃七罪之首！

           　　　　　　　　　　　　　　　　　　　　　　　　　　　　　　　　　　 「罪論」　首篇　首節　　著者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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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果再不把花給我，我就要生氣囉！」一名將黑色長髮紮成馬尾的少女，手扠著腰嬌嗔著，但即使是努力想要裝出生氣的樣子，還是沒辦法改變她傳達出的清新秀美氣息。

 

　　一個長相俊朗，身型高瘦的棕髮少年蹦蹦跳跳地從不遠處跑了過來，他的動作敏捷，一下子就到了少女面前。

 

　「妳每次都說要生氣，哪次真的生氣過了？」少年雖然嘻皮笑臉，但看向少女的眼神卻充滿了柔情。

　「你……」少女為之氣結，一時說不出話來。

 

　　少年哈哈一笑，從背後拿出了一朵淺藍色的小花，輕聲道：「剛從『昨日谷』摘的，還沒凋萎，可以賣個好價錢。」

　　少女見到花朵，臉上的神氣由怒轉喜，燦爛的笑靨簡直讓陽光也隨著失了顏色，少年呆呆地看著少女，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少女則是小心翼翼地接過花朵，微笑說道：

　「誰說要賣了？我要拿去送給伊珊。」跟著她墊起腳尖，迅速在少年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少年的臉倏地漲紅，侷促不安地開始搓起了雙手。

 

　　兩人背後的夕陽偷偷地看著他們，也悄悄地紅了顏色。餘暉照映在兩人略略泛紅的臉上，更增添了無限風情。

　　

　　少年的名字是卓˙亞魯，少女則叫做琴˙紗織，兩人從小在同一間孤兒院一起長大，孤兒院經過眾人努力，已改建成一間小教會，而他們彼此間的感情則早已超越一般情侶，雖然兩人年紀尚輕，還不是很懂男女之事，但對他們來說，彼此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依歸，無人可以代替。

 

　　當然，還有教堂的大家長，「代理牧師」原˙雷亞修，以及其餘那一群還未長大的小鬼頭，也在他們心中佔了極重要的份量。

 

　　「原大哥叫我們別太晚回去。」亞魯還有點不太習慣和紗織做這麼親密的接觸，有些尷尬地說道。

　　紗織也是第一次主動親吻亞魯，臉蛋早已紅透，連忙點頭，一句話也沒說，便向教會的方向跑去。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教堂，亞魯遠遠地卻見到教堂外站了許多士兵，他吃了一驚，加快速度拉住了紗織，在士兵看見兩人之前，躲入了旁邊的草叢中。

 

　　「卓？你做什麼？」紗織沒有注意到前面的情況，突然被亞魯拉入草叢，嚇了一大跳，心卻不自禁地怦怦跳了起來，臉頰再度泛起了潮紅。

 

　「別想歪！」亞魯又好氣又好笑：「前面有帝國士兵！怎麼會跑到我們這裡來？」

　「帝國士兵？」紗織面色轉為蒼白，帝國疆域廣闊，嚴格來說這裡也算是帝國屬地，但畢竟地處偏遠，極少看到帝國的人到這裡來，與其說是屬地，不如說是一塊沒人想要的貧瘠自治區較為恰當。

　「帝國士兵怎麼會來『夏維爾』？難不成是要打仗？」

 

　「跟誰打？」亞魯緊皺眉頭，帝國佔有整塊大陸絕大多數的區域，除了北方蠻族外，根本沒有敵人足以與之抗衡，哪來的打仗之說？這些士兵聚集在教堂外，看起來又不像是恰好路過，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亞魯伸手輕輕攬住了紗織的腰，沉著地道：

　　「再觀察一下，先別過去。」

 

　　紗織感受到亞魯寬大有力的手掌傳來了一陣溫暖，心中湧起一絲甜蜜之意，微微一笑，將頭靠在了亞魯肩上。只要亞魯在身旁，紗織就不會感到害怕。

 

　　這時教堂的大門打開，一名身著黑色牧師袍，胸前則繡著白色十字架的青年，帶著訝異的表情走了出來。青年身材極高，因為穿著寬大的牧師袍而看不出體型是胖是瘦，他的短髮剪裁地十分俐落，看上去很有精神，但神情卻又顯得太過溫和，甚至可說是有點懦弱。年輕人有點侷促不安地看了看站在士兵們前面，有點像是軍官的男子，不是很確定地開口問道：

　「你們……是帝國的部隊？」

　

　「看也看得出來，還需要問嗎？」那男子不耐煩地道：「我是韓威˙馬斯格少尉，要去附近的『納蘭加林』，想找個熟悉路線，動作敏捷的在地人帶路，你們這裡有沒有？」

 

　　「我們這是間教堂，裡面有的都只是些孤兒，還是小孩子。」年輕人正是亞魯和紗織口中的大哥，原˙雷亞修，他不斷搓著手，陪笑著說道。

　「是嗎？小孩子也行，能帶路就好。」馬斯格少尉皺眉道：「看你身材太高又文弱，跑得一定不快，去幫我找個跑得快的孩子，到時會給他一點賞金。」

　「他們都還小……」雷亞修連連搖手，緊張地說道。馬斯格少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聲音中已經帶了點怒意：

　「我沒有在詢問你的意見！這是命令！」

 

　「帝國律法中，有強徵嚮導這一項嗎？」一個清亮的聲音自士兵群後方傳來，雷亞修探頭一看，忍不住高興地叫道：

　「亞魯！你回來了正好！」

 

　　亞魯苦笑地搖搖頭，雷亞修雖然是大家長，但個性軟弱膽小，每次遇到事情都得靠自己幫他。

 

　　到底誰才是大哥啊？

 

　「你們又是誰？他口中的『小孩子』？」馬斯格少尉有些驚訝地看著亞魯，亞魯毫不畏懼的態度倒是讓他感到有些壓力，然而看到亞魯身後的紗織之後，馬斯格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想不到在這種地方也有這樣的小美女！哈哈！不如就由妳來當嚮導好了！」馬斯格少尉毫不隱藏目光中的貪婪，幾乎快要滴下口水地說道。

 

　「廢話少說！」亞魯畢竟年紀尚輕，馬斯格心裡在想些什麼雖然十分明顯，他還是看不太出來，只是沒來由得對眼前這人感到厭惡：「我來帶你們就好！別煩他們！」

 

　「卓！」雷亞修和紗織同時叫了出來，亞魯卻揮揮手表示沒問題。

　「你？」馬斯格少尉畢竟帶領了一個小隊，也不好在士兵面前太過失態，當即轉為嚴肅地說道：

　「我們要去『納蘭加林』，你熟不熟？」

　「像後院一樣！」亞魯聳聳肩膀：「要出發就快走！到了傍晚，就算給我一百金幣我也不去。」

　「傍晚會有什麼嗎？」馬斯格少尉雙眼發亮，但又看得出有些緊張。

 

　「沒有什麼……」亞魯打個哈欠：「只是我要準備吃晚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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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魯帶著馬斯格等一行人到達「納蘭加林」的時候，大約已是下午，馬斯格等人一路上似乎有些緊張，沒什麼跟亞魯說話，亞魯也樂得清淨。眾人隨亞魯來到一處光影交錯的林間小徑，亞魯開口說道：

　　「這小徑進去就是『納蘭加林』，我就帶你們到這裡了。」

 

　　馬斯格少尉愣了一下，跟著皺眉道：「誰讓你走了？要帶就帶完！這林子裡面有些什麼？」

 

　「沒什麼啊！就一般的森林，只是茂密了些。」亞魯攤手：「你們究竟要找些什麼？」

　　馬斯格少尉沒有回答，探頭探腦地在小徑外看了一會兒，跟著又說道：

　「你帶頭！我們進去晃一圈。」

　　「你說了算！」亞魯不想多做爭執，帶頭從小徑走了進去。

 

　　一進「納蘭加林」，與外面寬廣森林完全不同的涼爽之意便迎面襲來，「納蘭加林」中多是中型的「球木」，樹蓋呈圓形，生得又茂密，陽光幾乎完全無法透入。亞魯藉著林蔭間的少許光影迅速輕巧地前進，卻苦了身後的馬斯格和十幾名士兵，他們看不清腳下的狀況，不斷有人踢到石頭或樹幹而怒罵。

 

　　走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忽然亞魯停了下來，並舉手示意身後眾人也停下。

 

　「怎麼了？」馬斯格問道。

　「這個腳印看起來像是大型猛獸留下的。」亞魯面色凝重，他狩獵的經驗十分豐富，分辨腳印更是天天在做的事。只是一般大型野獸不會進入空間窄小的「納蘭加林」，故這腳印極可能是一頭迷失的猛獸陷在林中而留下的，若是正面碰上，十分危險。

 

　　「猛獸？」馬斯格面上卻現出驚喜的神情：「果然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亞魯查覺到馬斯格態度有異，但知道他一定不會告訴自己真話，便假裝不在乎地隨口問道。

　　果然馬斯格一下沒有注意，順口便回答：「魔獸的消息果然是真的。」

　「魔獸？」亞魯瞪大了眼睛，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名詞：「是猛獸還是魔獸？」

　　馬斯格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口，有些氣急敗壞地罵道：「不關你的事！臭小子！趕快帶我們去找你說的猛獸！」

 

　「如果真的有猛獸，就應該趕快避開。」亞魯皺眉說道。

　　「我們那麼多人你怕什麼！帶路就是了！」

　　亞魯聳肩，只好繼續帶著眾人向前進，他一路上跟著那腳印，來到了一處稍微寬廣的林間空地，卻失去了猛獸的蹤跡。

 

　「沒了？」亞魯有些詫異地說道。

　「什麼沒了？」

　「腳印沒了。不可能啊？現在時節多雨，地面很軟，這樣的大型野獸不可能沒留下腳印。牠到哪裡去了？」亞魯驚訝地繞著空地走了一圈，確認並沒有遺漏的腳印，忍不住大惑不解地摸了摸頭。

 

　　馬斯格等人在密林中走了大半時辰，早就已經快要累癱，這時見亞魯停了下來，大多數的帝國士兵都順勢坐倒在地，背靠著大樹休息。就連馬斯格也喘著氣，扶著一顆樹站著。

 

　　亞魯站在馬斯格附近苦思，忽然一陣微風拂過，他鼻中隱隱竟聞到一股腥羶之味。一瞬間亞魯明白了一件事，猛地大叫道：

　「該死！離開那些樹！」

　　亞魯話聲方落，馬斯格等人都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巨大的黑影猛然從一顆樹上飛撲而下，慘叫響起，一名士兵的頭顱硬生生地被猛獸的利爪削去一半，鮮血和穢物濺了站在旁邊的馬斯格一身，馬斯格渾身顫抖，想要逃跑卻硬是動不了腳步。

 

　「快逃啊！」亞魯衝上前去，猛力推了馬斯格一把，正好那黑影轉過身來，與亞魯正面相對，亞魯藉著林蔭微光，看見那黑影竟是一頭渾身漆黑的大型犬類，體型接近獅虎，頭上有兩縷銀色的鬃毛極長，向身後飄揚至尾部。巨犬的雙目緊盯著亞魯，瞳孔竟是血紅色的，暴射出殘忍兇噬之氣燄，不像是世間該有的生物。

 

　　這就是魔獸？亞魯心中轉過這樣的念頭，然而那巨犬沒給他太多思考的機會，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後，猛然又向亞魯撲了過去。

　「可惡！」亞魯反應極快，就地一滾避開了巨犬的攻擊，跟著他順勢站起，卻見身邊一名士兵已然對著魔獸刺出了手中長槍，槍勢迅捷準確，果然不愧是有名的帝國軍人。

 

　　魔獸見到長槍刺來，卻竟然不避不閃，任由長槍刺上自己的側腹，那士兵只感覺虎口劇震，彷彿刺中了什麼金鐵之物，長槍握之不住，竟然側飛出去。

　　「糟！」亞魯還來不及上前幫忙，魔獸側身疾揮右爪，將那名還呆在原地的士兵從腰間扯開，撕成了兩半。跟著魔獸也不再追擊其他人，竟然低頭便開始吃起了那名士兵。血腥味很快地飄散開來，好幾名士兵忍不住嘔吐了出來。

 

　　「打不贏……」馬斯格適才被亞魯推開，自動再退了好幾步，離魔獸遠遠地，這時看見連續兩名士兵慘死，也忍不住臉色煞白，喃喃自語道：

　　「更別說活捉了……這該怎麼辦……」

 

　「還想活捉？」亞魯聽見了馬斯格的話，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你們還不快逃？」

 

事實上不需要他喊，另外剩下的十幾名士兵，見到兩名同伴慘死，早就心膽俱裂，自七英雄平定「蠻王之亂」後，「帝國」已十數年沒有戰事，這些士兵平常雖然依舊接受訓練，卻從沒上過真正的戰場，更別提面對這樣血腥的場面。亞魯一喊之下，便有七八名士兵調頭便跑，很快就失了蹤影。

「不是這樣亂跑！找我們來時路上的蹤跡啊！」亞魯為之氣結，在這樣的密林中亂跑，根本很難跑得出去，要是迷路遇上了其他的魔獸，照樣死路一條。

但他的話那些士兵根本聽不進去，只剩馬斯格和幾名較為冷靜的士兵，跟著亞魯找到了來時的路，迅速地離開了魔獸。亞魯在魔獸消失視線前還看了一眼，只見那魔獸剛吃完了兩名士兵，抬起頭來時，竟然彷彿露出一種「滿意」的表情。

 

　　亞魯帶著馬斯格等人來到森林入口處，卻又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慘叫，馬斯格面色慘白地道：

　　「是瑞夫！他被捉到了！」

 

　　亞魯沒有說什麼，心中卻是一緊，知道迷失在林中的那些士兵，多半會被那隻魔獸一一殺死。

 

問題是我們這群人呢？離開了「納蘭加林」，魔獸會不會跟出來？只要那魔獸有獵犬的一半嗅覺，就根本逃不過牠的追蹤。

 

想到這裡，亞魯轉頭向馬斯格說道：

　　「我要回教堂了，你們趕快逃吧！說不定這魔獸還會追出來。」

 

　　「我們跟你回去。」馬斯格搖頭道：「我要在教堂住一個晚上，明天再去找討伐隊來收拾這魔獸。」

 

　「我們那裡住不下那麼多人！」亞魯實在不想再跟這些人在一起，有些憤怒地說道。

　「住不下也得住，叫小孩子擠一擠讓間房給我們。」馬斯格的態度極是強橫：「做決定的也不是你，你這小鬼頭吵什麼！」

 

　　亞魯氣極，卻又知道無法阻止這些人，只好憤憤地丟下一句：

　「原大哥也不會受你們擺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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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魯！跟我進去安排房間，讓少尉他們休息！馬斯格少尉您請在這等一下，我們整理後再招呼您進去。」原˙雷亞修平靜地說道，完全無視亞魯的眼神。

 

　　就知道會這樣……

 

　　亞魯氣得簡直不想跟雷亞修說話，他大步跟著雷亞修走進了教堂內間，才剛關起門，就忍不住發作道：

　　「原大哥！你怎麼能讓這些人進來睡！」

　　「他們說睡一個晚上而已，沒道理不讓他們睡啊？更何況帝國士兵原本就惹不得，我又怎麼能拒絕？」雷亞修有些無辜地說道。

　　「他們身上的氣味會引來魔獸！」亞魯壓低了聲音，語氣卻甚是凝重。

　　「魔獸？」紗織在一旁聽了驚叫起來：「什麼是魔獸？」

 

　　雷亞修也變了臉色，他雖然從老一輩口中聽過這個名詞，卻也從來不曾親眼見過，如今從亞魯口中說出，更讓人感到震驚。

 

　「我們在『納蘭加林』遇上的，我親眼就看見死了兩個人，其他走失的士兵大概也活不成了。」

 

　　紗織聽了亞魯說的話，臉色立時變得蒼白無比，整個人偎入了亞魯懷中，低低飲泣了起來。

　　「我沒事。」亞魯輕輕撫摸紗織的頭，轉向雷亞修說道：「原大哥，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他們來住了吧？」

 

　　「我知道。」雷亞修點頭：「但這裡地處偏僻，若是不讓他們留宿，他們在外面豈不更危險？」

　「讓他們留宿，我們就會有危險！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難道米格、斯奇、伊珊他們你也不在乎？」

　「卓。」雷亞修忽然一笑：「你越來越有大人的樣子了。」

　「少廢話！」亞魯沒好氣地回答。

　「這些士兵雖然不一定是什麼好人，但我們也不能任他們在外被魔獸吃掉。更何況要是你沒有把握保護我們，早就叫我們逃了不是嗎？」雷亞修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對你的這點了解還是有的，說吧！你的計劃是什麼？」

 

　　亞魯愣了一下，忍不住也笑了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瞞不過大哥啊！

 

　「魔獸的外型像是巨犬，動作十分靈敏，要制住牠，唯有用陷阱。」亞魯神情十分認真，讓雷亞修和紗織都不由得緊盯著他看。

　「我曾經做過一種陷阱，若是掉進去，山貓或是老虎都沒辦法掙脫。只要有人在陷阱前做誘餌，然後適當地退後，一定可以讓魔獸掉進去。」

 

　「需要設木椿嗎？」雷亞修好奇地問。

　「不用，那魔獸刀槍不入，用了木椿也沒效。我們把陷阱挖深，陷阱底部的地面刨軟，再多倒一些水進去，讓裡面充滿了爛泥。這樣魔獸就會陷在裡面跳不出來了。」

　

　「好辦法！」雷亞修大聲稱讚。紗織卻用一雙大眼睛緊盯著亞魯，憂慮地說道：

　「卓，你要去當誘餌對不對？」

　「只有我能當誘餌。」亞魯不在乎地道：「我的體重夠輕，而且陷阱上方由我來鋪設，我最清楚怎麼踩才不會掉下去。」

 

　「你要小心……」紗織雖然擔心，但亞魯一向膽大心細，狩獵再多猛獸也沒出過狀況，故她對亞魯抱持著很大的信心和依賴感。

　「我知道。現在的問題是外面那些士兵，聽那少尉說想要把魔獸活捉，不知道是為什麼。」

 

　　「先捉到以後再說吧！」雷亞修不在意地說道。

　　「嗯！有他們幫忙，挖坑也簡單些。加上原大哥你那不可思議的怪力，應該可以在魔獸追來前完成。」亞魯雖然有疑慮，但現在最優先該處理的還是魔獸的威脅，至於捉到後要怎麼辦，就等之後再說了。

 

　　黃昏時分，陷阱已然完成。馬斯格少尉聽了亞魯的計劃後大力支持，但亞魯看得出來他是為了可以不用跟魔獸血拼，還有機會能捉住魔獸而高興。雷亞修、亞魯和幾名士兵通力合作下，陷阱挖得十分快速。眾人也因為雷亞修的天生神力而相當驚訝，雷亞修雖然看起來文弱，牧師袍下的肌肉卻極是堅實，每一鏟挖出的土大概是其他士兵的三倍。只有亞魯早就見怪不怪，雷亞修的神力他見過太多，只是力量不代表勇氣，雷亞修的軟弱似乎剛好跟他的力量成正比。

 

　　陷阱完成後約一個時辰，負責偵查的士兵在教堂屋頂上叫了起來：「來了！」

 

　　亞魯、雷亞修、馬斯格等人繃緊了神經，衝出了教堂，紗織則在教堂內安撫那些孩子們，不讓他們跟出去看。亞魯迅速掠過陷阱上方，馬斯格差點就要叫了出來，卻見陷阱頂端鋪蓋的泥土紋風不動，就像亞魯是踩在實地上一樣。

　　原來亞魯在陷阱頂端用細木條交叉鋪設，再蓋上茅草織成的地墊，最後再灑上泥土，亞魯走過陷阱時，正是以足尖輕踏在細木條上面，恰恰好能承受住他的體重。

 

　　馬斯格驚訝地看著亞魯走過了陷阱，跟著又緊張地望向遠方，只見黑色的身影逐漸逼進，很快就到了教堂前不遠處。

 

　　「這麼大隻！」雷亞修躲在教堂外的柱子後向前看，卻忍不住低聲叫了出來。馬斯格卻也瞪大了眼睛說道：

　　「怎麼好像又變大了？！」

 

　　原來魔獸的體積比在「納蘭加林」看到時幾乎要大了將近一倍，已經比一般的獅虎還要巨大，成了名符其實的怪獸。

 

　　亞魯卻沒有驚慌，他冷靜地看著魔獸奔來的動線，穩穩地站在陷阱的最前緣。魔獸變得如此巨大，要是讓牠發現了陷阱而飛撲而過，恐怕所有人都會被吃得一乾二淨。

 

　　一轉眼間，魔獸已到了教堂圍牆的大門外，然而牠看到了守在大門口的亞魯，卻忽然停下腳步，沒有撲上去。魔獸的一雙血紅眼睛緊緊瞪視著亞魯，竟然彷彿在想些什麼似地，緩緩地左右來回跺步。

 

　　牠有思考的能力？

 

　　亞魯覺得自己背後冷汗涔涔而下，這魔獸與他以往所見獸類完全不同，血紅雙眼瞪視自己的感覺，就彷彿要看透自己內心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這樣不行！

 

　　亞魯忽然往左邊猛衝，離開了陷阱。

 

　「卓！」雷亞修大叫一聲，亞魯的行為簡直等於自殺，一旦離開陷阱，就再也沒有制伏魔獸的可能。魔獸緊盯著亞魯，像是要判斷他究竟在做些什麼，最後魔獸似乎發現了亞魯想要逃跑，驀地一聲低吼，身子伏低，如箭般射向亞魯。

 

　　亞魯卻彷彿早知道魔獸會追來，倏然停住腳步，跟著向左後方翻倒，一路朝向陷阱滾去。

　　雷亞修這時也已從柱子後跑了出來，他看出亞魯要以身犯險，用最狼狽的姿勢逃向陷阱，來引誘魔獸上當，但這樣滾到陷阱上，亞魯自己也會掉下去。雷亞修危急下不及細想，便衝了出去。

 

　　這時亞魯卻已經在地上避過了魔獸的第一波突襲，也翻到了陷阱旁，魔獸一擊不中，憤怒地嚎叫一聲，轉身再向地上的亞魯撲來，亞魯一咬牙，雙手在地上猛地一撐，整個人凌空側翻而起，恰恰好以單足落在了陷阱頂蓋的細木條上。陷阱頂蓋一陣晃動，卻畢竟沒有被壓垮。

 

　　雷亞修見亞魯化險為夷，大大鬆了一口氣，然而這時魔獸已然再度撲上，速度比前兩次更快了一倍。亞魯單足踩在細木條上，無法施力，若是等站穩後再逃，可能已經喪命魔獸利爪之下。亞魯情急生智，直接向後倒下，對著雷亞修大聲叫道：

　「原大哥！」

 

　　雷亞修大步搶上，在亞魯重摔倒地前握住他的手，跟著用力一拉，竟然將亞魯整個人扯飛起來，離開了陷阱頂蓋。便在這時，魔獸已然撲上了亞魯適才所在的位置，只聽一聲厲吼，隨著陷阱頂蓋的破裂，魔獸已然摔落。

 

　「成功了！」馬斯格大聲歡呼了起來，亞魯卻沒有鬆懈，衝上陷阱邊緣，探頭下看。

 

　「魔獸沒有完全掉下去！」亞魯大聲疾呼，雷亞修和馬斯格連忙跑了過來，只見魔獸雖然已摔入陷阱，雙爪卻死命扳在陷阱壁上，憤怒地咆哮著，並未掉落至底部泥漿裡。

　「這樣牠很快就能爬上來。」亞魯緊張地看著魔獸一步步向上爬，迅速叫道：「快把蓋子蓋上！」

 

　「來不及了！」雷亞修沉喝一聲，沉腰立馬，跟著竟將準備在一旁的一顆巨石，穩穩地舉了起來。那巨石比魔獸還大，恐怕比五個成年人加起來還重，原本是準備在蓋上厚木板後，合力搬到木板上壓住，但現在情況危急，雷亞修一個人竟然就舉了起來，讓馬斯格和士兵們都看傻了眼。

 

　　雷亞修舉著大石向陷阱走了兩步，原本遮住雙手的寬大袖子垂落，顯現出極為結實壯碩，有如小山般的手臂肌肉，而魔獸的頭這時已經探出了陷阱，雷亞修一聲暴喝，便將手中大石對著魔獸砸了過去。一聲淒厲的慘叫後，陷阱底部傳來沉悶的巨響，魔獸被巨石壓落，大概是活不成了。

　　「可惡！」馬斯格大聲罵道：「不是說要活捉嗎？」

　　亞魯雖然也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但看到馬斯格生氣，他倒是覺得十分開心，當即頂了回去：

　　「我本來就沒說要活捉啊！更何況計劃比不上變化，要是原大哥不這麼做，魔獸早爬出來把我們都吃了。」

 

　　「可惡！到手的肥羊就這樣沒了……」馬斯格恨恨地說道：「現在只能等明天調部隊過來，把魔獸的屍體挖出來。」

 

　　「什麼啊！」亞魯張大了嘴巴：「所以你們還是要睡在這裡？」

　　「當然要睡在這。」馬斯格摸了摸肚子說道：「折騰了一天還真餓了！神父，去準備些吃的給我們。」

 

　　雷亞修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才剛舉起巨石的樣子，也沒有任何做了大事之後的得意之情，只是唯唯諾諾地說道：

　　「我們這裡只有些粗茶淡飯，可能要委屈您一下。」

 

　　「委屈什麼啊！」馬斯格從腰間的口袋掏出了幾枚銀幣，拋給雷亞修說道：「去最近的市集買些好料回來，我和部下們折騰一天也都累了，總不能跟你們這些下等人吃些稀飯什麼的。」

 

　「別欺人太甚！」亞魯怒火中燒，便要發作，雷亞修連忙一把拉住亞魯，拖著他走進了教堂前廳。

 

　「原大哥！不是我想說你，哪有人像你懦弱到這種地步！」亞魯太過生氣，已經顧不得禮數，大聲說道。

　　「帝國士兵不能惹，惹了只會有更多麻煩。我也只是想保護你們……」雷亞修雖說能夠了解亞魯的心情，卻也不能順著亞魯的意思，只好婉言相勸。

　「就算你怕麻煩，也不需要卑微到這種程度！越是這樣只會讓他們覺得我們越好欺負，你看看那個少尉，簡直都快要爬到你頭上了！」

　　「冷靜一點……再怎麼樣撐過今天晚上也就沒事了。」雷亞修繼續以安撫的口吻道：「為了保護你們，我受點氣也沒什麼，卓，等下我去市集買東西，你在這裡要好好照顧紗織和弟弟妹妹們，知道嗎？」

　　「知道了！」亞魯知道雷亞修心意已定，只能無奈回答，雷亞修拍拍亞魯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轉身便要走出教堂。亞魯看著雷亞修軟弱甚至於有些佝僂的身影，忽然又開口喚道：

　　「原大哥！」

 

　　雷亞修停下腳步，轉頭應道：「什麼事？」

 

　　「有些時候，一昧退讓，也是沒辦法保護人的。」亞魯不知為何，神情顯得比平常更為凝重，空氣中彷彿有著什麼東西凝結著，讓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嗯……我知道。」雷亞修避開了亞魯閃爍著光芒的雙眼，轉身走出了教堂。

 

　　亞魯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忽然又再大聲喊了出來：「如果那麼害怕失去的話！就戰鬥啊！」

　　雷亞修身形停了一下，跟著再次往前邁步，消失在亞魯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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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大哥去買食物？替那些士兵？」三個小孩子中最成熟的安奇，聽了亞魯的敘述，有些驚訝地問道。

　「嗯！看起來這些士兵今晚是一定會在這裡過夜了，我讓他們睡原大哥的房間，紗織，妳和米格他們就待在這裡別出去。」

 

　　「卓哥哥！我不喜歡那些人！」梳著個小辮子，長相十分討喜的米格抱住了亞魯的右臂，撒嬌似地說道。

　「我也不喜歡，他們明天就走，別擔心。」

「原大哥會幫我們帶禮物回來嗎？」年紀最小的伊珊是個金髮小美女，小小的鵝蛋臉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憐愛。亞魯微笑地摸摸她的頭道：

　「原大哥哪一次去市集沒幫你們帶禮物？這次我們幫那些士兵宰了頭魔獸，他們有給一些賞金，原大哥可能會買好一點的禮物喔！」

 

　「你這樣說，要是沒有禮物他們豈不更失望。」原本站在一旁沒說話的紗織，忽然敲了一下亞魯的頭笑道。

　　亞魯嘿了一聲，轉身哈起紗織的癢，紗織尖叫著跑開，安奇、米格、伊珊都跟著加入了兩人笑鬧的行列，五人滾在地上玩成了一團。

 

　　小房間的門，卻在這時無聲無息地打開。

 

　　紗織第一個發現不對勁，她轉頭看向門邊，跟著慌張地整理了一下因為打鬧而弄亂的衣物。馬斯格少尉則不知已在門邊站了多久，一雙炙熱的目光直盯在紗織雖然整理過，卻還是露出了幾吋雪白肌膚的修長小腿上，唇邊浮現一絲陰冷的笑容。

亞魯猛地跳了起來，大聲喝問道：

　　「你來做什麼？！」

　「別那麼兇……小子！」馬斯格攤手道：「我來找個枕頭，看能不能睡舒服一點。」

　　「沒有枕頭可以給你！」亞魯冷冷地回答：「出去！」

 

氣氛凝結至冰點，幾名小鬼頭害怕地縮成了一團，緊緊抱著紗織不放。

 

馬斯格眼睛卻根本沒有再看向亞魯，只是在紗織身上遊移著，紗織只感覺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躲起來。

　「現在不用枕頭了。」馬斯格吞嚥了一下口水，邪邪地笑道：「我要這女孩子陪我一晚，讓我睡舒服一些。」

　「你說些什麼東西！滾！」亞魯大怒，不敢相信會有這麼無恥的人。

 

　「小子，我勸你學聰明點，像你那個牧師大哥，就不會那麼衝動。」

　「放屁！原大哥再怎麼樣怕你們，也不可能犧牲紗織！」

　「是嗎？真可惜……」馬斯格嘖嘖連聲：「看起來只好等他回來再好好談談。」說完他慢慢地轉身，便要離去。

 

　　「別妄想了！滾！」

亞魯看著馬斯格的背影丟下了這句話，跟著轉身對紗織和孩子們說道：

　　「別怕，沒事了。」

 

　　然而他卻見到紗織眼中至為恐懼的眼神，以及張嘴欲呼的動作。

　　那一瞬間，亞魯知道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就在紗織叫喊出來的同時，一把匕首由亞魯背後插入，直貫前心。

 

　　亞魯猛地抽慉了一下，想要回身反擊，平時敏銳靈動的身軀卻彷彿完全失去了力量，即使是想要轉個身都有困難。他感覺到一個帶著邪惡溫熱氣息的雙唇從身後貼近自己的耳朵，馬斯格那難聽而無比卑劣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腦中。

 

　　「一般人被刺到心臟，很快就會死。」

　　亞魯開始發抖，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抖。

 

　　原大哥……救我……

 

　「但有些人被刺一下不會死，可能是因為稍微刺偏了些，或是刺得不夠深，反正不管怎麼樣，十個人當中可能有一個，被刺一下還能夠僥倖存活。」

　　馬斯格猛地將匕首抽出來，跟著立刻又再一次狠狠地，深深地插入亞魯的背部。鮮血從第一次刺入的傷口中泉湧而出，有種殘酷的不真實感。

 

「卓哥哥！」安奇等人尖聲叫了起來，年紀尚幼的他們，被眼前的劇變嚇得渾身發抖，癱軟坐倒在地。

 

　　「所以要刺兩次。」馬斯格的聲音有如地獄惡魔，絲毫不帶任何感情：

　　「刺兩次，必死無疑。」

 

　　亞魯睜大了眼睛，身體漸漸不再顫抖，他也不再想要轉身，反而望向身前已被驚嚇到發不出聲音的紗織。

　　紗織右手用力摀住了嘴巴，強迫自己不要哭喊出來，但大眼早已關不住淚水，從她眼中望出去的亞魯，已然朦朧一片。

　　亞魯卻微微一笑，他用一股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力氣，抬起腳步，向前走了兩步，走到紗織身前。

 

　　就連馬斯格都沒料到亞魯還能夠走動，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鬆開了握住匕首的手，任亞魯走向前去。亞魯走了兩步，溫柔地看著紗織，緩緩伸出右手，撫摸了一下紗織的頭髮：

　　「傻瓜……別哭。」

 

　　「你……」紗織已泣不成聲。

　

　　「我一直深愛著妳，琴，一直……」亞魯凝視著紗織的雙眼，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紗織全身一顫，想要伸手抱住亞魯，身體卻像是凝結一般無法動彈，亞魯從她的唇上移開，用最後的力氣將頭靠上她的肩膀。

 

　　對不起……

 

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紗織雖然沒有看到亞魯的臉，但卻感受到了亞魯已經離自己而去，她只覺心中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襲來，這感覺太過強烈，強烈到外在反而沒辦法有任何反應。她抱緊了亞魯，只覺他的身軀越來越沉重，但自己卻一分一秒也不想放開。

 

　　馬斯格這時也回復了正常，他嘿嘿冷笑，走到了亞魯身後，對著紗織說道：

　　「別難過了，不想跟他一樣的話，就乖乖聽話吧！」

 

　　「嗯……」紗織嗯了一聲，又輕輕地說了幾個字。

 

　　「妳說什麼？」馬斯格沒聽清楚紗織說些什麼，又再向前靠近了些。

　　「我說，你做夢！」紗織驀地伸右手拔出了亞魯背上的匕首，鮮血濺射到馬斯格臉上，馬斯格大聲怒罵，一時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紗織則將亞魯的身體向旁推開，用力將自己手中的匕首劃向馬斯格。

 

　　馬斯格雖然看不清楚，但他畢竟受過帝國軍訓，下意識感受有利物刺向自己，情急之下側頭一閃，紗織手上的匕首順著他的臉頰滑過，劃出了一長條血淋淋的傷口。

 

　　「混帳東西！」馬斯格大怒，用力一腳向前踢出，將紗織整個人踹飛了出去。門外幾名士兵聽到聲音，趕過來卻發現眼前的慘況，驚訝地問道：

　　「隊長！發生什麼事？」

 

　　「他們想要刺殺我。」馬斯格一抹臉上血跡，指著紗織和孩子們說道：「通通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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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亞修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興高采烈地踏入了教堂大門。他除了晚上的食物外，還幫幾個小鬼各自買了他們最愛的小玩意，幫紗織買了把梳子，幫亞魯買的則是彈弓。

　　

　　卓一直想要把彈弓，看到這把彈弓他應該就不會再生我氣了！

　　雷亞修心情愉悅地想著，然而一進教堂，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撲鼻而來。

　　雷亞修手一軟，東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出事了？！出了什麼事？！

　　雷亞修不敢往最壞的地方去想，他猛力向前直衝，推開了紗織和孩子們房間的門。

 

　　然後他看見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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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思緒，也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

 

　　原˙雷亞修。

 

　　地上的那些屍體，是他視為家人的人。

 

　　憤怒吧……

 

　　讓憤怒餵養我……

 

　　讓憤怒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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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雷亞修在血泊中，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嘶吼：「為什麼！！！」

 

　　狹窄的房間內，隱隱傳來了陣陣回音，但除了這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回答他的問題。

 

　　雷亞修拖著彷如千斤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亞魯身前，緩緩地跪了下來。

　　「對不起……卓……對不起……」

　　雷亞修緊緊捉住了亞魯的手，卻只感受到冰冷，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是我的錯……是我錯了……我該保護你們……原諒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最敬愛的神哪，你告訴我，為什麼？！！」雷亞修猛然抬起頭，瘋狂地大喊著，他的聲音已徹底地嘶啞，卻完全沒有任何保留，依然用盡力氣繼續吶喊，用盡生命力吶喊。然後他開始在血泊中爬行，一個一個地，將他最摯愛的人的眼睛闔上，對紗織、對米格、對安奇、對伊珊，每一個人，他都說了一次對不起，都祈求了他們的原諒。

 

　　但當然，不會有任何回應。

　　雷亞修從血泊中站起，在他的臉上，淚痕已乾。

　　他走出了房間，來到教堂大廳。

 

　　教堂並不大，大廳座位大約也只有數十個，每到週日附近的一些居民會過來做個禮拜，整個大廳沒有什麼特別的擺設，只有一個巨大的十字架掛在講台後面，十字架幾乎快要跟雷亞修一樣高，由鋼鐵製成，看起來年代十分久遠，是雷亞修從一處荒廢墓園找到而帶回來的。一開始整個十字架表層嚴重銹蝕，經過幾人努力地磨光後，已成了這教堂的一個象徵。

　　雷亞修走到十字架前，重重跪下，雙手合十，輕聲禱告：

　「我親愛的父神，如七罪之首為『憤怒』，那我已經深陷無法自拔。從今而後我所行之路，或許將是您所不能眷顧，求您原諒，我將犯下的一切罪惡。」

 

　　雷亞修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中有著前所未有的堅決，然而一股黑暗氣息，卻也在他身周緩緩蔓延。他走到十字架前，雙手握住十字架上方，沉腰暴喝，竟然將十字架整個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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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斯格和五名士兵已然遠離了教堂，在昏暗的鄉間小道中趕路，即使是驕縱橫蠻的帝國士兵，做下了這樣的滅門慘事後，也不能大剌剌地留在原地。馬斯格面色陰沉，帶著士兵們趕路，五名士兵雖然手沾血腥，但他們在馬斯格帶領下壞事本就沒少做過，倒也不是太過緊張。

 

　　六人走了兩個時辰，終於找到一間荒廢的破屋，馬斯格看天色已晚，停下來命令士兵們就地休息。

 

　　眾人早已感到疲累，就連馬斯格都很快地進入了夢鄉，在夢中，他看見自己滿手血腥，一名黑暗天使，降臨在他身前，冷冷地對他說道：

　　「汝等罪人……罪無可恕！」

　　黑暗天使的形象忽然轉換，變成了那個有著明亮雙眼的少年亞魯：

　「你知道嗎……有的人心臟被刺兩下，還是不會死……因為他……早就已經死了……」

 

　　有著黑色長髮的少女，輕輕柔柔地說道：「你是在做夢嗎？做夢吧……」跟著她倏然尖叫著衝向馬斯格，披頭散髮地伸出了手，在馬斯格臉上劃出一道又一道傷痕。

 

　　馬斯格驚慌地四處躲避，跟著卻又突然發現少年和少女都消失無蹤。他忍不住在夢中大笑了出來，然後又開始大哭，情緒激烈起伏著，跟著他驀地驚醒。

 

　　一個極高的黑影，站在他的身前。

　　黑影的面目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黑影手中握著一個倒持的巨大十字架，卻藉著月光，反射出隱隱約約的青色光輝。

 

　　陰暗光華。

 

　　馬斯格猛吸一口冷氣，然後他耳中，聽到了這樣的話：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巨大十字架有如開天闢地之神鎚，憑空暴落，馬斯格只感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而上，他用盡全身力氣向旁邊一翻，險險避過了這一擊，但睡在馬斯格身旁的一名士兵卻沒這麼好運，仍在睡夢中的他，被鋼鐵十字架正面擊中臉部，只聽一聲沉悶的爆響，十字架下血肉模糊，鐵定是活不成了。

 

　　馬斯格全身顫慄，大聲叫道：「敵襲！！」

　　剩下四名士兵早已被巨響驚醒，這時聽到馬斯格的叫聲，全都跳了起來，四處找尋著武器，昏暗月光從破爛的窗口照入小屋中，手持十字架的人背對月光，面部一片陰暗，有如惡魔。馬斯格卻也認出了那人的樣貌，驚恐地叫了出來：

　　「你是教堂的神父？！」

 

　「不。」原˙雷亞修的聲音跟他的臉一樣陰暗：「我是制裁者。」

 

　　十字架再次被高舉，簡單而重複的動作，沒有任何花俏招式，唯有力量。

 

　　力量，就是一切。

 

　　馬斯格身旁兩個士兵已然找到了放在身邊的長槍，兩柄長槍同時架上，想要擋住十字架，然而只聽一聲輕鳴，十字架的墜落之勢竟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以絕對的力量將兩支長槍輕易壓下，跟著落在右邊那名士兵的肩膀上。

 

　　那士兵只發出了半身悶哼，右肩骨頭在一瞬間碎裂，十字架餘威仍在，將士兵整個人壓倒在地，右半身極為不自然地被扭曲擠壓，登時斃命。雷亞修絲毫沒有任何猶豫，大步踏前，十字架由地上向左橫掃而起，另一名早已驚呆的士兵根本毫無抵抗之力，被十字架重擊腰部，整個人在瞬間彷彿被從中「折斷」一般，向左飛起，重重地撞在牆上。

 

　　雷亞修的十字架如此神威，讓馬斯格整個人完全喪失了鬥志，他猛地大吼道：

　　「上！快上！！」

 

　　剩下的士兵雖然也極為恐懼，但聽到命令，還是下意識地服從。馬斯格喊完自己卻沒有跟著上前，他猛地轉身，使盡他所有的力氣朝門外狂奔。馬斯格不敢回頭，也沒有任何顧念到部下的想法，他瘋狂地跑著，只想要逃離那有如死神一般的十字架。

 

　　雷亞修看到馬斯格的動作，但他被剩下的兩名士兵纏住，一時也無法去阻截。雷亞修暴吼一聲，手中十字架再一次猛力揮動，但那兩名士兵有了前車之鑑，再也不敢跟他硬碰，只是離得遠遠地用長槍刺探，雷亞修心中雖怒，卻也知道已經追不上馬斯格，他深吸一口氣，一雙冷厲的目光直瞪向眼前的兩名士兵。

　　兩名士兵被他看得發毛，又看到馬斯格已經逃走，兩人不禁也起了逃跑的念頭。雷亞修卻忽然開口說道：

　　「你們兩個，有沒有殺那些孩子？！」聲音中的狠絕之意，彷如深淵。

 

　　「沒有！我們沒有！是隊長他殺的！」一名士兵見事情彷彿還有轉圜的餘地，連忙矢口否認。

 

　　雷亞修冷冷地看著他，面上毫無表情，心中思潮卻開始翻湧。亞魯、紗織、米格、安奇、伊珊，一張一張天真的臉孔再次在腦中浮現，然而轉瞬間，又變成血泊中他們那恐懼至極的神情。彷彿在責怪著雷亞修……責怪他為何沒有來保護他們……

 

　　雷亞修驀地仰天大吼，狀若瘋狂：「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屋中，再次發出了激烈的格鬥聲響。長槍劃空的聲音只響起一瞬，跟著便是一道劈空巨嘯，巨嘯結束的瞬間，取而代之的是兩聲淒厲的嘶吼，然後所有聲音嘎然而止。

 

　　一切重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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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帝國外自治區「賽隆」首長姚˙皮里在寓所接見了狼狽不堪的韓威˙馬斯格，馬斯格隱瞞了自己屠殺的行為，而將雷亞修形容成見財起意的大盜，入侵教堂殺害孩童後，又殘殺了路過拔刀相助的帝國士兵多人，只有馬斯格自己逃了回來。姚˙皮里震怒，親自帶隊前往搜捕雷亞修，但到達教堂之時，只見教堂後立著數人的墓碑，雷亞修則已不在。

 

　　皮里見到墓碑，雖然也起了疑心，但馬斯格卻適時告知，教堂前的陷阱中有「魔獸」屍體存在，皮里登時將教堂血案拋在腦後，命士兵挖出了魔獸屍體，連夜運回「帝國魔導院」。並晉升馬斯格為「中尉」，下轄百人，負責追獵大盜雷亞修。

 

　　馬斯格讓部隊配備長弓及手弩，在教堂鄰近的村落地毯式搜捕雷亞修的下落，雷亞斯四處逃逸，也曾想正面相抗，卻完全無法接近馬斯格，反而右手臂中了一箭。雷亞修知道暫時無法和馬斯格及帝國對抗，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

 

　　向南方走。

 

　　雷亞修倚在一株大樹旁，他的右臂已做了簡單的包紮，雖然被射了一箭，但他埋伏在暗處突襲，也用十字架劈爛了一名弓箭手的頭。他中箭後且戰且走，藉著對地形的熟悉，在森林中擺脫了馬斯格部隊的追擊。

 

　　向南方走吧……離開這傷心之地……

 

　　雷亞修緩緩走向森林邊緣，只見前方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草原，他知道帝國除直轄疆界外，尚有數個「外自治區」，「夏維爾」就是其中一個外自治區「賽隆」裡面的小領地之一。而「賽隆」以南，是寬廣無比的「錫奇斯」草原，越過草原繼續往南，聽說是連帝國勢力都難以達到的地方。

 

　　傳說中的港口都市……繁星城……

 

　　雷亞修凝望草原的盡頭，風一陣陣地吹過，在草原上拂起了陣陣浪海，雜亂生長的芒草在陣風吹拂下，有著令人驚異的齊整。雷亞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小鬼頭，還在襁褓時期自己就抱著他們了。他們的頭髮就像這芒草原般，雜亂，卻又柔順……

　　淚水滴落在地上，很快地被泥土吸去，就像從來沒有掉落一般。

 

　　向南方走吧……雷亞修再告訴自己一次。

 

　　但總有一天，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