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評估魔獸階級的標準並不是那麼明確，從目前找尋到的許多古書來推測，似乎在太古時代的某些人類，擁有「測量」魔獸力量的能力，並依此來為魔獸判定階級。

 　　近代才出現的「役獸師」，同樣也為那些「馴獸」分階定級，但使用的卻是較為簡單的「戰鬥評估法」，就是讓數隻「馴獸」互相戰鬥，再以結果評判階級。

 　　勝者為王。殘忍，卻也十分簡潔正確。

　　　　　　　　　　　「東方論獸：階級之章」　作者：東方˙席因

=======================================================================================================

　　晨曦初升，一行人已經整裝待發，在客人專屬的大廳吃著早餐，然而心裡上已經分為兩組，實際上卻仍一起用餐的五個人，在出發前的鬥嘴似乎也是無可避免的。

　　「小妹妹早啊！」緹奈莎一早起來，全身的痠痛已經消失，所以心情似乎不錯，看到臉上有著兩個黑眼圈，很明顯沒睡好覺的珂兒，忍不住出言調侃：「怎麼啦？害怕到睡不著？」

　　「我不是小妹妹！我也不是因為害怕！是牠實在太吵了！」珂兒氣沖沖地指著趴在她頭上的「馴獸」說道。

　　「小雞？！好可愛！」緹奈莎忍不住驚呼。

　　「我不是小雞！」這下換珂兒的「馴獸」大叫：「叫妳快點幫我取個名字，別讓別人一直叫我小雞！」

　　「但我也覺得你就是小雞……」珂兒嘟嚷著：「好啦！不然幫你取名叫小基，基本的基。」

　　「哈哈哈！」伊格洛特在一旁笑了出來：「這名字取得真好！」

　　「大家早啊！」席因從他的客房走了出來，身上終於沒有再穿著可笑的魔術小丑衣。而是換上了城主所給的青色魔導士袍，看起來相當瀟灑。

　　「總算穿得像個人樣。」緹奈莎打量了席因一番，下了結論。

　　「妳是說我原本不像個人？」席因報以微笑。

　　「東方兄，她本來就不習慣把別人當人看。」伊格洛特在一旁做出誇張的表情：「將來誰要是娶了她保證倒大楣……」

　　「啊……不是你要娶她嗎？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是一對……」雷亞修在一旁驚訝地說道。

　　「我哪有！」伊格洛特大叫：「原兄你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這種兇婆娘我會要才……」

　　還沒說完，伊格洛特眼前一黑，已經被重重打了一拳，他大吼一聲，摀著鼻子看著打他的人，當然便是臉罩寒霜的緹奈莎：

　　「開玩笑開得很高興？！」

　　「不是只有我在開，他們也有……」伊格洛特還沒說完，又是一拳飛了過來，他連滾帶爬地跑開，完全沒有了「傳奇」吟遊詩人的風範。

　　眾人哈哈大笑，珂兒也是掩著嘴笑個不停。

　　大家……好像朋友一樣……

　　但他們……不是神官派來的臥底嗎？

　　可是這樣子相處，好像……很快樂……

　　笑了一陣，大家便開始收拾準備出發。席因忽然走到珂兒身邊，用其他人聽不到的音量，輕聲說道：「等下讓他們先走，低階魔獸交給他們應付，我們以逸待勞。」

　　「可是……」珂兒沒料到席因會突然說出這麼現實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好一會兒才支吾道：「這樣會不會有些卑鄙……」

　　「卑鄙？」席因輕輕一笑：「妳太天真了，這叫做實際。我們對他們的實力完全不了解，正好趁這個機會觀察，要是真的遇上了三階魔獸，我們也可以漁翁得利，一千金幣就是我們的了。」

　　「但……你剛跟他們不是像朋友一樣？」

　　「朋友是一回事，利益又是另一回事。」席因淡淡說道：「妳如果看不破這個，還是趕快回家抱妳的洋娃娃吧！」

　　「你怎麼知道我有……」珂兒說到一半，才醒悟過來：「我才不抱洋娃娃呢！」

　　「總之朋友什麼的都不重要，妳要學會這件事。」

　　「那對你來說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珂兒偏著頭看著席因。

　　「銀幣。」席因很快回答。

　　「沒有比銀幣更重要的東西了嗎？！」珂兒對眼前這人的不要臉感到不可思議。

　　「有……」席因低聲神秘地回答：「金幣。」

　　「我被你打敗了……」珂兒無力地說道。

　　「哈！」席因哈哈一笑，看著緹奈莎、伊格洛特和雷亞修三人離開了大廳：「走吧！」

=======================================================================================================

　　緹奈莎和伊格洛特、雷亞修三人走出了繁星城，眼前是一片片的稻田，一些小茅屋散佈其間，構成了極為美麗農趣的景像。緹奈莎欣賞美景之餘，還不忘回頭看看珂兒和席因兩人：

「哼！他們跟在我們後面，真是老奸巨滑，我敢說這一定是那個東方的主意。」

「目的地相同不是嗎？」雷亞修輕鬆地回答。

「他們想讓我們打頭陣，在後面以逸待勞。」緹奈莎有點受不了地看著雷亞修：「你這人一點心機都沒有，孤光你說對吧？」

　　「啊？」伊格洛特正悠哉地欣賞田園風光，打算好好地做一首吟頌農趣的歌曲，突然聽到緹奈莎這樣問，只能支吾回答：「其實他們這樣也沒關係啦！因為他們只有兩個人，我們有三個……」

「故作大方！」緹奈莎得不到聲援，氣鼓鼓地不再說話。

一行人走過了田野，再穿過一座小型森林後，便來到「死亡之山」的山腳。緹奈莎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山路，跟著開口說道：

　　「原，你還記得蘇˙娜依說過什麼嗎？」

　　「妳是說有關『死亡之山』的？妳想到了什麼？」雷亞修知道緹奈莎雖然驕傲，心思卻十分細膩，當即好奇地問道。

　　「她說『死亡之山』已空，魔物都已往北或南走。要真是這樣，那這次入侵的大批魔物，又是聚集在哪裡？」

　　「從四面八方被召集回來？」雷亞修想了想，給了一個答案。

　　緹奈莎的雙眼瞇了起來，柔美的面容因為認真而增添了幾分堅毅魅力：「我認為不是這樣，應該是只有一些低階的魔獸向外四散而去，例如侵擾「繁星城」週邊農家的魔獸，還有遠到你故鄉的那隻魔獸，這些魔獸，或許是因為實力太弱，而成為漏網之魚？較高階的魔獸可能都留在『死亡之山』，只是隱藏起來了，而命令牠們隱藏起來的，就是指揮牠們攻擊『繁星城』的幕後主使。」

　　「所以娜依也不知道這件事？」

　　「不，我認為她知道。」緹奈莎緩緩說道：「神官感應魔物的敏銳度超乎常人，娜依身為出類拔粹的『女神侍』，不可能感受不到這座山散發的邪氣。」

　　「那為什麼她要騙我們？」

　　「這我不知，可能是不想讓我們害怕，也可能覺得沒必要跟我們講實話。」

　　「你們在說什麼？」伊格洛特剛作完了一首曲子，心情大好，湊了過來問道。

　　「不關你事！」緹奈莎冷冷地道：「對了，等下要是遇到魔獸，你給我乖乖在旁邊看，不准唱歌！」

　　「呃……但這實在有違我的本性，難道薔薇小姐不希望在戰鬥時聽到我歌頌妳體態之美好，動作之優雅……」

　　「你給我閉嘴！」

　　伊格洛特乖乖地閉上了嘴巴，世界一下子變得比較安靜美好了起來。

　　「上山吧！」緹奈莎充滿自信地道：「憑我的追蹤術，要找出魔獸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

　　「妳追蹤過魔獸？」

　　「沒有，但是吃人的野獸或是山裡的妖物我追過太多，差不到哪裡！」

　　在三人後方不遠處，席因正悠哉地走著，而珂兒則一邊跟她頭上的「小基」嚼舌根，一邊看著前面走上山路的三人說道：

　　「他們就這樣上山了，找得到魔獸嗎？」

　　「如果大名鼎鼎的『惡之薔薇』找不到，那大概也沒幾個人找得到了。」

　　「你說那個自以為是的大姐？她很有名？」珂兒好奇地道。

　　「有名，當然有名，她是『特級賞金獵人』，妳知道要升特級多難嗎？」

　　「多難？」珂兒睜大了眼。

　　「……算了。」席因想了想，決定放棄跟珂兒講解：「總之她是一流的追蹤專家，跟著她走就對了。」

　　「你就是不肯花時間好好跟我講！」珂兒忍不住跺腳。

　　「因為妳笨。」小基插話插得正是時候。

　　「你說什麼……？！」珂兒伸手想要把小基從頭上捉下來，小基卻靈活地跳到了她的肩膀上：「我說，因為妳笨。」

　　「你這到底算什麼『馴獸』？！」

　　「我又不是自願要當『馴獸』？！」小基大叫，雖然牠身體小，聲音卻不小：「妳一點魔流都沒有，瘋了才會想要妳這種主人！」

　　「你那麼想要魔流做什麼？」珂兒覺得有點委屈：「當戰鬥用『馴獸』很好嗎？成天打打殺殺的不煩？」

　　「不只是這個原因！」小基在珂兒的肩膀上對著她的耳朵吼：「每隻『馴獸』都會想要變強！我一出生就知道了！」

　　「變強了然後呢？」

　　「可以幫主人擊敗敵人，再不斷地吸取主人的魔流，然後變得更強，再擊敗更強的敵人。」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小基忽然變得有些不是很確定，彷彿剛才的想法是不知何時被灌輸的，現在要牠說出自己的想法，反而沒有個頭緒：「然後……」

　　「哈！然後你不知道了吧？只想變強最無聊了！」

　　「誰說我不知道？！要一直變強下去，強到能夠脫離制約，然後吃了主人！！」小基突然一連串地爆出了這樣的話，就好像突然從內心深處得到一個一直被壓抑的想法。珂兒卻根本沒有在意，反而笑道：「我才要把你當烤雞吃呢！」

　　小基安靜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麼，席因在一旁卻注意到了牠的眼睛，跟牠小小的身驅比起來，又黑又大的雙眼顯得十分可愛，然而在眼眸中，似乎有一些暴戾，又似乎有一些茫然。

=======================================================================================================

　　「所有的蹤跡都指向這裡，足印、氣味、殘留物……」緹奈莎站在一座溪谷頂端，指著下方約數十丈深的谷底：「在這裡面，應該有大量的魔獸藏匿。」

　　「大量？大量是多少？」伊格洛特睜大了眼睛。

　　「至少幾十隻吧！只有一個星期內的蹤跡會比較明顯，再久之前的就看不出來了。」

　　「幾十隻六、七階魔獸嗎？好像很難對付啊……」伊格洛特陷入了深思。

　　「怕什麼？都已經來了才開始害怕？」緹奈莎不屑地道：「走吧！找路下去！」

　　三人沿著崖壁緩慢向下行進，席因和珂兒也跟在三人之後下到了谷底。只見一條溪流橫貫而過，在山腳岩壁有一個巨大的洞穴，從上方往下看無法看見，但站在谷底，只覺這洞口大得驚人，而且因為陽光無法照射到谷底，讓洞穴異常黑暗，幾乎完全看不見裡面有些什麼。一股陰森冷意從洞中散發而出，就連沒有任何追蹤魔獸經驗的人，也可以感受到陣陣邪氣。

　　「這樣巨大的『魔窟』，一定可以寫進傳奇之中……」伊格洛特讚嘆地說道。

　　「我先進去看看，要是需要支援再叫你們。」緹奈莎十分輕鬆地說。

　　「妳都不怕嗎？要不要我……請原兄保護妳一起進去？」伊格洛特也很自然地將重責大任推到雷亞修身上。

　　「你們進去只會礙手礙腳。」緹奈莎搖頭：「男人都是四肢不協調的豬，我自己去就好。」說完也不等兩人回答，便輕巧地消失在黑暗的洞穴中。

　　「她剛說什麼？」伊格洛特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說我們會礙手礙腳。」雷亞修無奈地回答。

　　「不是，是後面那句。」

　　珂兒從兩人身後插嘴道：「說你們都是四肢不協調的豬！」

　　「原兄，真是太過份了，她對你評價如此低……」伊格洛特嘖嘖連聲。

　　「似乎不只是在說我吧？」雷亞修苦笑。

　　幾人才這樣聊了幾句，緹奈莎忽然又已出現在眾人身邊，只是臉上的神情極為怪異，彷彿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裡面有什麼？」伊格洛特好奇地問。緹奈莎卻沒有理會他，直接走到席因前面道：

　　「你最多可以對付幾隻六階魔獸？」

　　「六階嗎？」席因愣了一下，跟著回答道：「只要沒有太特殊的能力，六階魔獸還不算太難對付，十來隻應該沒有問題吧！」

　　「好，我也可以對付十隻，但這樣總共也只能對付二十幾隻。」緹奈莎緩緩說道。

　　「喂喂！那我們三個不算？」伊格洛特抗議道。

　　「光一個球巨魔就夠讓你們頭痛了，三個加起來對付得了兩隻就不錯。」緹奈莎搖頭，語氣沒有平常的傲慢感，也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不過現在爭論能對付幾隻其實也沒有意義了……」

　　「裡面有幾隻？」席因聽出了緹奈莎話中的含意，不由得抽了口冷氣。

　　「幾百隻。」緹奈莎平靜地說出這三個字，卻讓在場眾人都差點跌坐在地。

　　「幾百隻六階魔獸？！」伊格洛特不敢置信地說道：「那豈不是只有『七英雄』親臨，才有可能消滅地了牠們？！」

　　「不一定全是六階，也有七階魔獸……但數量有幾百隻是肯定的。」緹奈莎緩緩說道：「不過……牠們都睡了。」

　　「睡了？」雷亞修皺眉問。

　　「對，睡得非常熟，也非常奇怪。我有試著推一下其中一隻，沒醒。簡直就像被催眠了一樣。」

「所以上次的突襲根本只是小菜一碟……要是這些魔獸統統都醒來……」席因嚴肅地分析，眾人也都心情沉重地望向黑暗的洞口。

　　「那現在該怎麼辦？」珂兒緊張地問：「要是牠們現在就醒來，我們豈不都完蛋了？」

　　「我可以趁牠們醒來之前，一個個把牠們刺死。」緹奈莎抽出了腰間的短劍，聲音冷若寒冰。

　　「辦得到嗎？」伊格洛特訝異地問。

　　「可以，我會在牠們發出聲音前刺入牠們的心臟。」

　　「太冒險了。」席因搖頭：「只要稍微出一點差錯，讓牠們叫醒同伴就完蛋了。」

　　「那你說要怎麼辦？」緹奈莎皺眉道。

　　「我們去找些燃油，潑灑在牠們身上再點火，並在洞口設下魔法結界，讓牠們短時間內無法衝出來，只能活生生在裡面被燒死。」席因微笑著說完，目中的冷意卻更勝緹奈莎。

　　「你們好殘忍！」珂兒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道。

　　「這有什麼殘忍不殘忍的？牠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獸。」緹奈莎不耐地說道：「就用東方的做法。」

　　「不。」雷亞修一直很安靜地聽著他們講話，這時卻突然開口道：「為什麼一定要殺死牠們？」

　　「你不打算殺牠們？」席因好奇地看著雷亞修：「那要等牠們醒來後，把『繁星城』給踏平？」

　　「不……」雷亞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我只是覺得，這樣做不對……」

　　「哪有什麼對或不對？！」緹奈莎搖頭道：「就說你天真！殺死魔獸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敢殺就回去做你的牧師吧！更何況你自己還親手殺過一隻球巨魔，那又怎麼說？」

　　「但現在睡著的這些魔獸並沒有要攻擊我們的意思。」雷亞修越說越堅定，似乎也漸漸想通了一些事：「應該說即使牠們醒了，也不一定會因著自己的意思而攻擊我們，不然『繁星城』在『死亡之山』旁邊這麼多年，早就該殘破不堪了。」

　　「原兄的意思是……」伊格洛特說道。

　　「該要找出指使牠們攻擊『繁星城』的三階魔獸，而不是殺死這些睡夢中的低階魔獸。」

　　「天真！」緹奈莎生氣地罵道。席因則彷彿很有興趣地看著雷亞修的眼睛，緩緩說道：

　　「原兄……你知道若是我們找不到那隻使令牠們的魔獸，又或是我們找到了卻打不贏牠，會發生什麼事嗎？」

　　「你說。」雷亞修也回望著席因，平靜地道。

　　「數百隻的低階魔獸會入侵『繁星城』，但首先我們經過的那些農舍會先被踏平，然後有成百上千的無辜百姓，包括婦女及孩童，會死在這些魔獸的手中。」席因的說法有無法否定的邏輯正確：「而那些人的死，都該算在你頭上。」

　　「我知道。」雷亞修一字一字地說。

　　「所以你認為這些魔獸的性命，比那些人都還重要？」

　　「並不是這樣。」雷亞修朗聲道：「但若是我們用卑劣的手段殺死這些生物，只因為牠們受到邪惡操控，那我們跟邪惡本身又有什麼不同？我確實也看過魔獸攻擊人類，但難道這幾百隻魔獸都無分善惡？在這裡的許多魔獸可能根本沒有襲擊人類的意思，你們只因為牠們身為魔獸，就認為可以隨易取走牠們的性命，對牠們來說，並不公平！」

　　雷亞修一番話說完，在眾人中引發了不同的反應。緹奈莎低下了頭，彷彿在思考什麼。席因眼中閃爍著光芒，凝視著雷亞修。伊格洛特唇邊照樣泛起了微笑，珂兒則大聲說道：

　　「沒錯！不能這樣殺牠們！我也不允許！」

　　「沒錯！」小基也大叫了出來。

　　「看來我也得選邊站了。」伊格洛特走到雷亞修旁邊：「我贊成原兄的說法，三比二。」

　　「你是懶得去找燃油吧！」緹奈莎冷冷地道，跟著卻又忽然一笑：「不過我也承認自己的想法不夠周延，現在確實該先去找背後的使令者。」

　　「四比一！」珂兒興奮地拍手，渾然忘了自己應該跟席因是一組。

　　席因卻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搖頭苦笑：「既然你們都這樣說，我還能怎麼辦呢？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搬燃油來燒吧？」他轉向雷亞修，平靜地說道：「但我希望你能記得，只要是憑藉自己信念所做出的選擇，就要承擔，更不能後悔。」

　　「我明白。」雷亞修心中感到一陣暖意，眾人都能夠支持他，其實讓他十分意外，他轉頭對緹奈莎說道：「薔薇，可不可以只針對四階以上魔獸的蹤跡做探查？」

　　「嗯……」緹奈莎側頭想了想：「不能單純用大小來判斷，這一路下來，我是有觀察到一些比較特殊的蹤跡，但還是都只有指向這邊而已。」她邊說邊在洞口繞了一圈，跟著忽然叫了起來：「有了！這個足印……凝聚的邪惡氣息相當強，而且其他魔獸都是只進不出，只有牠到過這裡好幾次，又離開了這邊。」

　　「也就是說，如果牠就是使令者，很有可能還會再回到這裡來……」

　　「對。」

　　「好，那我們就在這裡等，等到牠回來為止。」雷亞修平靜地宣佈，但在那一瞬間，其他四人都感受到了一種由雷亞修身上所散發出的魄力，而不由自主地有了順從之意。

=======================================================================================================

　　牠再次感受到了召喚的力量。

　　這些天來，牠已經多次抗拒這股力量，雖然也有在心智軟弱的時候被影響，但每當牠走到那個巨大洞窟前之時，還是能克制住不要進去。牠知道，一旦走入洞窟，就再也無法脫離這股力量了。

　　這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影響到牠？牠知道自己很強大，唯有位於金字塔最頂端的魔獸，才有可能「使令」牠，但這樣的魔獸真的存在？牠極端懷疑。

　　這一次牠不打算再逃避，牠決定再次去到那個洞窟，找出這股召引力量的來源。

　　而情況，有所不同了。

　　五個人類或坐或站，在洞窟前等待著，而當他們看到自己時，則全都擺出了備戰的姿勢。

　　就是你們嗎？牠的嘴角浮現了冷笑。

　　就憑你們？！

=======================================================================================================　　

　　珂兒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魔獸」。

　　好像人類！比先前在「繁星城」所看到的「白人馬」還要像！

　　眼前的「魔獸」佝僂著身軀，蒼白的長髮披覆肩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平凡老頭。但牠的臉上卻佈滿了鱗片，雙眼是豎立的橢圓形，瞳孔呈現一種慘黃色，全身上下也都覆蓋著有點像魚鱗的灰色鱗片，很明顯地不是人類。

　　珂兒望向身邊的夥伴，卻發現眾人都如臨大敵，緹奈莎更是已經抽出了兩把短劍握在手中，壓低了聲音說道：

　　「強……非常強……是三階嗎？」

　　席因也感受到了那股強大至極的黑暗能量，他的額間滲出了冷汗，緩緩搖頭道：「單純從外表來看，不能確定……」

　　「至少比洞窟裡那些六七階魔獸都強得太多。牠應該就是使令者。」緹奈莎嚴肅地道。　　

　　「所以呢？上？」伊格洛特有些不確定地說。

　　眾人還沒有回答，那「魔獸」卻已經率先開口，牠的聲音低沉，有如從深淵中傳出：「就是你們叫我來的嗎？」

　　「牠會說人話？」珂兒驚訝地說道。眾人也都瞪大眼睛，先前的六階魔獸球巨魔也會說話，但說得是沒人聽得懂的語言，眼前這隻像魚人的魔獸卻可以清清楚楚說出人類的語言，讓幾人都驚訝地忽略了牠的問題，只有席因略一皺眉說道：

　　「我們並沒有召喚你，但我們在等你。為什麼要……」

　　「很好。」魔獸打斷了席因尚未說完的話：「那就死吧！」

　　一道灰色身影倏然到了席因身前，速度之快直如鬼魅，席因根本完全無法反應，魔獸的利爪已到了他的胸前。珂兒和伊格洛特齊聲驚呼，緹奈莎手中的短劍卻已刺出。左手短劍隱泛青色螢光，右手短劍則為赤色燄芒，雙劍交錯，帶出一道青色烈火，直撲魔獸的利爪。

　　「青炎！」

　　「『符文武器』……有趣的人類。」魔獸的右爪在烈火到達前迅速縮回，但仍在席因胸前輕輕劃了一下，席因悶哼一聲，胸前噴濺出大量血花。

　　「東方！」珂兒驚叫一聲，搶上前扶住了席因。而魔獸則已和緹奈莎來回交手數招，緹奈莎手中短劍合壁所發出的青色火燄，雖然足以威脅到魔獸，但魔獸動作太快，不僅沒有讓青炎燒到，反而有如在捉弄緹奈莎一般用爪子在她身上劃弄了數次，才不過十秒不到的時間，緹奈莎身上已經滿是血痕。

　　「原！」緹奈莎卻沒有氣餒，她豁盡全力與魔獸拼搏，就是為了拖住魔獸的速度，讓其他人有出手的機會，此時她瞄到一邊的雷亞修已然蓄勢待發，當即大喝一聲，同時雙劍全力揮出。

「斬！」雷亞修手中的十字架在緹奈莎話聲方落的瞬間，已從魔獸正上方猛然斬落，正是一招力道狂猛的「怒擊」。魔獸閃過了緹奈莎雙劍的揮擊，卻正好被逼至雷亞修「怒擊」的範圍之中，只見十字架有如上古神器，在空中劃出一道蒼茫鐵光，眼看便要擊正在魔獸身上。

　　緹奈莎知道雷亞修的「怒擊」之力，就連身材有如巨人的球巨魔都難以承擔，眼前這矮小瘦弱的魚人魔獸更是不可能擋下，心中正自暗喜戰術成功，卻只見魔獸冷冷一笑，極為迅速地半轉過身軀，一條有如水蛇的尾巴由下向上揮起，直直劈在斬落的十字架上，只聽擦地一聲輕響，十字架末端竟被平平整整地切了下來，被切下來的一塊餘勢未盡，在魔獸旁擦身而過，掉落在地上又高高彈起，於空中反射出一抹光華。

　　緹奈莎大吃一驚，雷亞修卻愣愣地看著手中的半截十字架，這鋼鐵十字架從亞魯他們被殺害後，便一直陪伴著自己度過了多少個難眠的夜晚，如今被切裂成兩半，彷彿他的內心也被掏空了某個部份。魔獸卻沒有任何遲疑，牠一旋身已來到雷亞修身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雙膝微屈，右腳猛然踏前，狠狠地一記肘擊正中雷亞修的胸口。

　　「原！」「原兄！」驚呼聲隨著雷亞修的身軀倒飛而起，在雷亞修耳中聽來卻是十分遙遠。他感覺得自己的身軀重重地撞在山壁上，強烈的劇痛從全身傳達回來，讓他幾乎就要直接暈厥過去。然而魔獸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適才雷亞修的驚天一擊似乎也引發了牠的殺意，幾乎就跟雷亞修飛起的身軀一樣快，牠又已來到雷亞修面前，雙爪交錯前襲，明顯地準備將雷亞修立斃於當下。

　　四道冰柱猛然自雷亞修身邊的地面中竄出，將雷亞修整個人包圍，魔獸略微停頓了一下，但畢竟沒有把初級魔法的「冰牢」放在眼裡，雙爪猛力揮擊，牠前方的一道冰柱登時破裂，碎片四散。

　　「弗利斯休˙朗多˙布因巴！」席因的第二個咒文於此時完成，恰恰好於冰柱被打碎的同時，他吟誦了中級的「物質爆裂」咒文。只見碎裂四散在空的小塊冰屑同時爆炸，在魔獸身周炸出了一片火雨，聲勢驚人。這「物質爆裂」魔法由於要憑藉物體使用，且物體不能與敵人接觸，也就是說不能使用在敵人的武器上面，限制太多而沒有什麼魔法師喜歡使用。曾經也有魔法師想要練習丟出石頭後再唸誦咒文，但要讓石頭剛剛好在敵人身邊爆炸卻也具高度困難性，最終還是只能靠運氣而已。

　　然而席因憑藉著高度的才智及判斷反應力，完美地解決了這個魔法使用上的問題，他引誘魔獸自己擊碎冰柱，再引爆空中的冰塊碎片，給予魔獸最重的打擊。

　　席因瞇起了眼睛，看著爆炸引發的大量煙霧，這時被魔獸切斷的十字架末端才自高空落下，擊在一塊大石上，發出一聲清響。

　　眾人緊張地看著煙霧消散，跟著又都心情沉重地看見魔獸的身軀逐漸清晰。

　　依然屹立不搖！

　　緹奈莎趁魔獸尚未回神時，搶上前將雷亞修扶起，兩人一起回到席因身邊，伊格洛特和珂兒也都湊了過來，只見緹奈莎全身有著十數道爪傷，衣衫破裂處看不見肌膚，只有可怕的傷痕和鮮血。但緹奈莎似乎對這樣的傷勢早已習慣，一點都沒有痛苦的樣子，只是擔心地檢查著雷亞修的傷。

　　雷亞修勉強站著，將傳道袍解開，露出了結實強壯的胸膛，然而在胸口偏腹部處卻有一塊巨大青黑淤痕，竟向內微微凹陷。雷亞修輕輕一碰，只覺強烈的劇痛傳來，恐怕肋骨已經斷了好幾根。

　　席因的傷相較之下最輕微，但也從衣衫下襬不斷地滲出了血來，幾人與魔獸交手不過短短幾瞬間，豁盡了全力才勉強擋下魔獸的第一波攻勢，更已有兩人重傷。珂兒滿臉擔憂，又氣自己無能為力。伊格洛特則是沉重地看著緹奈莎，雖然緹奈莎臉上神情絲毫沒有痛苦之意，伊格洛特看著她的傷，卻只覺得心裡某處彷彿被緊緊揪起。

　　「薔薇……」伊格洛特輕聲說道：「我……」

　　「幹嘛啦！別婆婆媽媽！」緹奈莎見雷亞修傷重，眉頭已是緊皺，跟著她緊盯著魔獸，只見牠依然站立原處，不知有何打算。這時聽伊格洛特像是要對自己講什麼又不說，忍不住不耐煩地罵道。

　　「我……」伊格洛特看緹奈莎還那麼有精神，唇邊不禁又浮現了一貫的笑容：「等下可不可以唱歌了？」

　　「廢話！！」緹奈莎大怒：「你看不出來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嗎？！」

　　雷亞修這時默默到一旁，撿起了被切斷而掉落在地上的十字架殘塊，平靜地說道：

　　「所有人，都要拼死一搏。」

　　眾人沉默了下來，他們知道雷亞修說得沒錯，眼前的魔獸，不論外表，不管階級，都是絕對太過強大的存在，對目前的這五個人來說，沒有任何保留的空間。

　　魔獸冷冷地看著他們，還是沒有動作的意思，但表情卻又有著一點奇特，彷彿他們只是待宰的羔羊，但所表現出的一些行為，卻又讓牠感到十分有趣。

　　你們幾個人類想做什麼？你們還能做什麼？我等著你們……來吧……

　　席因走到珂兒身邊，輕聲說道：「妳是『純淨之女』。」

　　「什麼？！」珂兒沒料到席因會在這時候突然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妳身無一絲魔流，是傳說中的『純淨之女』。閉上眼睛，放空心中所有，去傾聽由上古流傳至今的聲音。」席因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

　　「什麼意思？那能怎麼樣？我該做什麼？」

　　「該說的我都說了，接下來我們必須戰鬥。」席因俊美無匹的面容展露出難得的認真：「妳也要用妳的方式戰鬥。」

　　就像是在回應席因的話語一般，緹奈莎將五把短劍都從腰間一一掏了出來，左右手各拿兩把，最後一把則啣在口中。

「有如林間魅影，交錯的光輝不變。風帶來的聲音悠遠，隨著時間飄渺而飛翔……」清亮又嘹越的歌聲自伊格洛特口中唱出，細小的青色精靈開始飛舞至緹奈莎身邊聚集，讓她身上泛起了光華。

「上古流傳至邊荒，大地的顫抖尚未傳唱……提爾格飛的英雄哪……吾願賜與您精靈之力量……奮起吧……瘋狂吧……」伊格洛特幫緹奈莎召喚了風之精靈，跟著又對著雷亞修唱起了歌曲。

　　雷亞修的神情則十分平靜，他將十字架握在右手，殘塊拿在左手，專注地看著，絲毫沒有被身邊飛舞環繞的精靈們影響。但他的內心思潮卻遠比表面上的平靜來得翻湧，像狂風吹亂了寬廣無垠的沙漠。

第一次看到這柄十字架，它躺在泥濘的土中，只露出了一小部份。但就是那一小部份所發出的微光，吸引了他。

　　亞魯他們死後，雷亞修將他的靈魂與性命灌入這把十字架中，賦予了它生命。賦予了它存在的意義。

有些時候，一昧退讓，也是沒辦法保護人的……

　　雷亞修將十字架的殘塊接合到本體上，閉上了眼睛：「達克爾˙因斯蒙˙梅文！」

　　「深淵鎖鍊」！

　　一道黑色蛇形光影自雷亞修手上竄出，光影不斷閃爍吞吐，攀附於十字架上，很快地便從十字架本體攀附至已斷裂的末端，跟著將其綁縛。雷亞修放開了左手，向下移動至十字架的握柄處。跟著將十字架高高舉起。

　　黑色鎖鍊像死亡之蛇，又像深淵魔龍。緊緊攀附在十字架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讓十字架充滿了黑暗光華。

　　雷亞修大步踏前，將十字架順勢後擺，跟著再次跨出兩步，已來到魔獸身前，他旋腰沉身，引導所有精靈之力，貫注於十字架中。

　　精靈的光華讓雷亞修眼前似乎有些朦朧，隱約之間，亞魯的身影彷彿出現在他身邊，輕輕地握住了他手中的十字架。紗織站在亞魯身後，燦爛地笑著。還有米格、安奇、伊珊……雷亞修強忍鼻酸，側頭看著亞魯，亞魯對他微微點頭，跟著驀然大吼：

　　「如果害怕失去的話！就戰鬥啊！！」

　　「斬！！」雷亞修只覺眼中淚水彷彿便要奪眶而出，但他依然用盡全身之力，向上揮揚起了十字架。

十字架化為闇黑魔龍，在太古洪荒中憤怒咆哮。

向著魔獸飛翔暴落。

==============================

卷之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