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宇掃出了無匹一劍,卻沒有停止下來,他大踏步跨過無數魔族的屍體,解禁後的「天下第三步」有如旋舞之蝶,讓他在戰陣中不斷消失在敵人眼前,又出現在另一個不可思議之處。每一次的現身,都帶動了快速且精準的斬擊,四周再度圍上的魔族,駭異地發現眼前似乎有無數個非凡宇,每個都可能在一瞬間來到自己身前,揮出致命的一斬。

 

  戰劍第二式:八方笑盡斬穹蒼!!

 

  兩隻更為巨大的混沌巨魔大步踏上前,牠們的智能不高,但也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類實在太過強大,先前牠們的一隻同類被莫名其妙殺掉,故混沌巨魔彼此用怪異的語言溝通了一下,一左一右向非凡宇包夾而來。

 

  非凡宇的動作在這時卻又變了。

 

  如果混沌巨魔有在之前的戰役中看到非凡宇是如何斬殺巨人首領默柯,牠們就不會天真到以為可以靠左右夾攻便打敗他。非凡宇用左手高舉「血染」,左腳跨前,再以其為支軸向右急速半旋身,跟著換為右腳為軸,順向以兩倍速度再一次半旋,在身體前進的同時「血染」怒劈而下,直接將左邊的混沌巨魔從頭頂至下陰,破為兩半。

 

  戰劍第三式:但求一劍撼山嶽!!

 

  原本要夾攻的第二隻巨魔這時也來到非凡宇側方,牠看到同伴在一瞬間被輕易宰殺,雖然感到恐懼卻也激起瘋狂怒意,巨魔嚎叫著揮下手中巨鎚,但砰然巨響後,牠卻發現巨鎚只擊在了堅硬的地上。

 

  巨魔愕然,跟著牠大概是在臨死前出現了這輩子唯一神智清明的時候,而隱隱感覺到了非凡宇在何處。

 

  上面!!

 

  巨魔猛地抬頭,只見到在陽光照射下,非凡宇的身軀和巨大的戰劍因為擋住了陽光而變成黑色,有如惡魔之影,向自己猛然暴落。

 

  那是巨魔眼睛裡最後的一個畫面。

 

  戰劍第四式,風雲聚湧破天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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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宇!!」月熾南荒怨眼看著非凡宇屠戮魔軍,眼中透現了深濃的恨意。然而這種恨意卻反而讓他原本瘋狂的神色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直以來身為「魔界智者」的陰冷。

 

  他知道在非凡宇和「逐天」內外夾攻,兩魔軍軍團又沒有人指揮的情況之下,敗亡只是遲早的事。這時闇無庵也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神色還留著充滿茫然感的殘存喜悅,然而跟著等他意識到還在戰場上時,卻又化為了淒苦。

 

  月熾南荒怨緊盯著不遠處的方不白,只見方不白負手悠閒地站著,彷彿身邊戰局跟他毫不相干,但月熾南荒怨相當確信如果自己輕舉妄動,方不白就會在一瞬間來到自己面前,給予致命一擊。然而若是就這樣等到非凡宇和「逐天」將魔軍屠戮殆盡,那兩魔也必死無疑。

 

  事實上,在兩魔合力架構的「無可憑依之地」被破之際,就已經註定失敗了。現在要思考的並非反敗為勝,而是如何保住性命。

 

  「闇無庵,其實剛才我想殺你。」月熾南荒怨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輕聲說道。

 

  「喔?」闇無庵還在觀察情勢,他也很快明白了現在的狀況,對於月熾南荒怨的「告白」,並沒有多作反應。

 

  「你如果也想殺我,我沒意見,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嗯?」

 

  「要保住性命,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投降?」闇無庵終於轉頭看了月熾南荒怨一眼,眼中充滿了嘲諷之意。

 

  月熾南荒怨卻沒有閃避他的眼神,直視著他緩緩說道:

  「魔族的語言中,沒有『投降』。」

 

  闇無庵微微點頭,兩魔在這樣的絕境之下,難得地有了共識和默契。

 

  「我們必須合作。」

  月熾南荒怨一字一字輕聲但堅決地說道:

  「三魔合作。」

 

  「三魔?」闇無庵微微皺眉:「我以為……」

 

  「吾乃操控亡者之『妖祭司』。」月熾南荒怨身上的衣袍泛起了紫色邪光,面容也開始出現駭人扭曲。

 

  方不白微一蹙眉,月熾南荒怨和闇無庵用魔界的特有方式傳音,他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他就站在兩魔數步之外,以靜制動,不管月熾南荒怨和闇無庵有什麼異動,憑藉他的超絕輕功和反應,都可以反制其行為。

 

  然而方不白卻錯估了一件事,因為異動並非來自於他眼前的兩魔,而是來自他的身後。

 

  一個龐大的身影從地上魔族屍堆中狂然躍起,放聲暴吼:

  「亂邪!!地獄來歸!!!」

 

  方不白駭然旋身,只見亂邪葬天臨死前依然緊握的斷鍊已然狂襲至他眼前。方不白身不動足不抬,硬是向旁邊「飄」了開來,閃過這一擊。

 

  月熾南荒怨神情猙獰,似乎承受著極大痛苦,但依然得意地笑了:

  「受吾所操控之對象,可承受吾之生命回流共享,死而復活!!」

 

  闇無庵知道月熾南荒怨使用的是最秘奧的邪術,他分享了自己的生命本源給亂邪葬天,等於耗損自己的壽元。而月熾南荒怨願意這樣做的原因,也只有一個。

 

  同心協力,拼死求生!!

 

  闇無庵的口中開始唸起了咒語,在他身周的氣流開始迴旋擾動,地面塵沙因而飛揚,逐漸包覆了他。

 

  方不白生平大小無數爭鬥,從未亂過。

 

  但他現在終於亂了。

 

  眼前是亂邪葬天瘋狂至難以想像的猛烈攻擊,身後則是闇無庵絕對不容忽視的咒語唸誦聲,他可以選擇阻止闇無庵,卻無法同時閃避亂邪葬天的攻勢,但若不管闇無庵,等他唸完咒,恐怕戰局又要有所改變。

 

  方不白在一瞬間身形幻動,閃過了亂邪葬天比先前對上非凡宇時還要再迅疾剛烈的鍊影,跟著方不白終於做出了決定。

 

  事實上他認為自己不該亂。

 

  他認為自己在闇無庵開始唸咒的時候,就應該做出決定。

 

  跟自己的生命比起來,這場戰役的勝敗不僅僅牽動非凡宇和「逐天」的存亡,更可能進而影響到全「中原」的人類。錯過這次,下一次恐怕不會再有那麼好的機會敗滅魔族兩大軍團。

 

  所以方不白的亂,其實只有一瞬間。然後他就寧定了下來,因為已經做出決定而寧定。

  如果要形容方不白的寧定和他動作的速度,或許可用「極端」兩字來形容。闇無庵唸咒的速度不慢,他當然也知道即使有亂邪葬天的牽制,方不白還是有可能攻到自己身前,但他卻沒辦法理解一件事……

 

  怎麼會快到這種地步……

 

  原本亂邪葬天的背後突襲,已經讓方不白飄開了一定距離,離闇無庵和月熾南荒怨至少十步以外。但他只跨了一步,竟然又回到了闇無庵身前。

 

  方不白用的已經不是「天下第三步」,「天下第三步」可以在短距離內走出不可思議的步伐,出現在敵人料想不到的地方。但方不白這一跨步,卻是跨出了橫亙世間一切障礙的「距離」。

 

  這「距離」,似乎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對闇無庵來說,方不白僅僅只用一步就來到自己眼前,而對方不白來說,他這一步,卻似乎跨離了戰場,跨越了數十年的光陰,來到一幢曾經溫暖的小房子之前。

 

  方不白看到闇無庵,黑暗的邪氣籠罩他的全身。

 

  方不白看到那屋子燃燒著,衝天的烈燄讓屋子的每一寸都逐漸消融,化為黑色的灰。

 

  方不白伸出手,化為漫天指舞。

 

  闇無庵駭然變色,他無法再維持唸誦的流暢性,在一瞬間勉強用瞬咒結起了基本的防護結界。

 

  但擋不住。

 

  方不白的指掌,穿越了時間和空間,來到闇無庵胸前。

 

  方不白伸出手,朝向那衝天烈燄,他大哭,哀嚎著,他一次又一次地闖進燃燒著的烈燄中,但沒有用。

 

  烈燄只是幻影,早在方不白到達前,屋子已經燒成了灰燼,包括裡面他最重要的家人……不論方不白的身法再怎麼快,這次……他慢了一步……

 

  月熾南荒怨扭曲的臉上更扭曲,既然決定同心協力,就不能讓闇無庵死在方不白掌下,他同樣唸出了「瞬咒」,這次是從他的掌中化出一道闇影之牆,構築在闇無庵身前。

 

  但還是擋不住。

 

  方不白的手蝶舞紛飛,雖然被闇影之牆阻住而喪失了大部份的力道,但最終還是穿越,化指為掌,印上了闇無庵的身體。

 

  輕微卻沉悶的聲響之中,闇無庵狂噴鮮血,整個身軀被向後擊飛,黑袍在空中翻騰著。

 

  還是沒有用……

 

  方不白在灰燼中不斷挖著,挖到他的十根手指都滿是鮮血,指尖的皮膚被磨破,被磨爛到無可施力,方不白開始用手掌去磨,用手背去翻,繼續摧殘著自己的手。

 

  沒有用……

 

  方不白的淚流了又乾,乾了又流,他挖不出來任何屬於他的事物,曾經屬於他的人,早就成了灰,再怎麼挖,也沒有用。

 

  「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方不白大吼著,但沒有人聽得到他的吼聲。

 

  「讓我跟你們去吧……」

 

  闇無庵被擊飛,方不白達成了目的,但同樣地,亂邪葬天手中靈動如蛇的鐵鍊又已經來到他身後。即使方不白再怎麼樣快,也無法在面對「大法師」和「妖祭司」的同時,還能避開身後「鬥神」的全力一擊。

 

  鐵鍊輕輕地「點」在方不白的背上,但至剛至猛的勁力讓鐵鍊尖端比利刃更加尖銳,方不白不用低頭,也可以感受到鐵鍊穿過了自己的身軀,從胸前透出。

 

  「讓我跟你們去吧……」方不白喃喃自語著。

 

  原來……我從來……都沒有看破……

 

  夢醒時分嗎?……

 

  不……讓我睡吧……

 

  讓我睡吧……

 

  這次……別再醒了……

 

  「誰准你在被我打敗之前就先死的?!!」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隨著身影而來的,則是無比凌厲的腿影,腿影一化為三、三化為九,以極端不可能的角度向著亂邪葬天攻去。

 

  天榜第四,七指笑孤康!!

 

  腿影直攻亂邪葬天頭、眼、口、咽喉……等九大要害,逼得他不得不抽鍊而退,但鐵鍊由方不白身軀抽離之時,大量鮮血跟著泉湧而出。

 

  孤康沒有追擊,畢竟亂邪葬天雖退卻也展現強大反撲意志,孤康看得出來若硬要再攻,未必討得了好。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方不白的性命,孤康回身,非常迅速地封住了方不白受創之處附近的穴道來止血,再轉到他身前同樣封住了前胸的傷口。跟著孤康望向方不白的臉,只見他面色蒼白,神情彷似迷茫。

 

  「你覺得犧牲生命就很了不起了嗎?」孤康對方不白的行為嗤之以鼻,但他身為天榜第四,跟方不白爭了那麼多年,自然知道方不白過去曾經遭遇的事情,孤康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看著方不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活下去,才需要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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