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你們多久沒打球了？」小張讓籃球在他的食指上旋轉著，一邊搖頭看著我們。

　　「只在大一新生杯打過……」我坐在地上，喘著氣說道。

　　「高三……呼……要考試封球……呼……後來就沒打了。」大維比我更慘，呈大字型攤在地上。

　　我們三個人剛才玩了二十分鐘的「三國」遊戲，那是我們自己發明的籃球鬥牛法，三人各自一國，持球進攻的人每次都要突破另外兩個人的聯防，所以比一般的打法還要累了很多。一開始我們三人還算相持不下，但很快地我跟大維就體力不支，讓小張如入無人之境。

　　「洛！你還好意思說要打進校際賽，雖然你比大維好一點，但這樣別說『黑色迷幻』了，隨便一個隊伍都可以打敗我們啦！」

　　「知道了……」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從今天要開始體力特訓。」

　　接下來一個星期，我們就在籃球鬥牛賽的特訓，以及「跳蚤市場」的籌備中渡過。雖然辛苦但也算有趣，真正可怕的是接下來一個星期是期末考週，這下換小張頭痛，他大概有三科處於被當邊緣，大維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有我比較輕鬆一點，所以還有時間享受一下「快樂」人生。

　　「學弟你都沒交過女朋友？真的假的？！」卉芯學姐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我臉頰發燙，差點沒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

　　這次卉芯學姐邀我吃飯，討論「跳蚤市場」的事情，我可是春風得意地選擇了學校附近的中檔義大利餐廳，剛好月初拿到一點零用錢，還可以負擔得起。我的零用錢是從媽媽幫我存起來的壓歲錢中領用的，每個月可以拿到五千元，對大學生來說算是不錯了。

　　卉芯學姐赴約時我看傻了眼，她穿著絲質鵝黃公主衫，配上素白水漣裙，裙長到膝上一點點，露出一雙雪白的小腿。我一臉傻樣一定也被她看進眼裡，所以她也一直到入座前都帶著微笑。不過才剛坐定位，卉芯學姐的問題就讓我招架不住。

　　「真的沒交過……」

　　「想不到你這麼沒行情啊？呵呵！還是眼光太高？」

　　「我也不知道，就覺得沒什麼緣份吧！」我稍稍微停頓了一下，想起了國中時癡戀三年的她。她現在好嗎？是不是偶爾也會想起我這個幾乎沒跟她講過幾句話的人呢？

　　「緣份要靠自己去爭取囉！學弟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嗯……不知道算不算。」我想到阿房，但跟著想到的又是一連串令人感到頭痛的回憶，跟著又想到小張和李筦媛，忍不住嘆了口氣：

　　「感情這東西，有時候害人不淺啊！」

　　卉芯學姐聽說這樣說，大概也想到李筦媛的事，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我們沉默了一陣子，我才又開口說道：

　　「在暑假前舉辦『跳蚤市場』是最好的，宣傳現在可以打出去了嗎？」

　　「嗯！廣告社的都會全力支持，不過他們不知道我們辦『跳蚤市場』的真正原因，只是當做一場社團活動。」

　　「這樣最好，就算說了他們大概也不會相信吧！」

　　「你那個朋友蕭大維，不去當明星實在太可惜了，等他擔綱模特兒的海報貼出來後，絕對造成校園女生的轟動。」

　　「哈哈哈！他從國中就這樣了，到哪裡都引起轟動。」

　　「不過他也蠻積極地在追求我，我不知道這樣子你會不會覺得不太好？」

卉芯學姐忽然拋出這句話，嚇了我一大跳。該死的大維，走到哪就追到哪，還有哪個女生他不放過的，簡直就是義大利種馬……但卉芯學姐這樣問我，到底又是什麼意思？？

　　我驚訝地看著卉芯學姐，她卻好像也有點靦腆地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這樣會不會影響到活動，畢竟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應該還好，大維這個人我很清楚，他不會為了談戀愛而誤了正事。」我一邊回答，一邊仔細思考了一下該怎麼說，卉芯學姐已經經歷過了馬學長的事情，我不希望她再受到傷害。

　　「卉芯學姐……雖然大維是我朋友，也是個相當不錯的男生，但是他的行為我也並非全部認同，所以如果他追求妳，希望妳能仔細思考過後再做決定……」

　　「喔？」卉芯學姐的臉龐似乎亮了起來，有點俏皮地說道：

　　「你是要我別跟他在一起？」

　　「不是不是……」我連忙否認：「只是他對愛情並不是很專一，很難定下心來，我怕妳受傷……當然他也有可能對妳是認真的，這種事很難說……」

「我會不會受傷，你應該不用太擔心吧！」卉芯學姐的語氣又變得有些冷淡：

「蕭大維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只是想問問你個人的看法，既然你不反對，那我怎麼做你就別掛心了。」

　　我愣了愣，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學姐感覺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但我實在也不知自己講錯了什麼話。唉……女人果然是難以理解的生物啊！

　　期末考週結束，我各科果然都有驚無險地低空飛過，而街頭鬥牛賽的校內第二次初選，就在期末考完的週末舉辦，我和小張、大維早早就到了報到處，遠遠也看到卉芯學姐和寶哥他們幾個人已經坐在觀眾席上。

　　因為只是校內自行舉辦的初賽，故報名是採開賽半小時前自由登記制，然而在我們登記隊伍的時候，卻發生了一點小問題。

　　「隊伍名稱？！糟糕……我們的隊名是什麼？」小張才剛拿筆開始填寫報名表，就開始嚷嚷起來。

　　「隨便想一個就好啦！」大維隨口答道。

　　「不行不行，隊伍名稱怎麼可以亂想！」

　　我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我們既然是針對『黑色迷幻』，就想個跟他們名稱相對的好了。」

　　「他們是黑，那我們就是白？白什麼？」小張問道。

　　「白吃白喝？！」大維相當得意地用了一個成語。

　　「你安靜讓我們想就好！」我皺眉苦思，忽然李筦媛繼父的事情浮上心頭，兩個字就在我腦中跳躍出來。

　　「正義……白色正義。」

　　「你指的是……」小張看著我，若有所思。

　　「社會上的正義是有顏色的，被太多法條或人的私慾左右，唯有純白無色的正義，才是我們要捍衛的。」

　　「嗯……只在這裡！」小張右手握拳，重重地搥向自己心口。

　　「對！」我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大維有點搞不清楚我們在做什麼，但還是興高采烈地跟模仿起來，然後怪叫道：

　　「白色正妹！」

　　「是正義！！」

　　填完報名表，我們開始觀察有沒有具威脅性的對手，結果小張認出一個常在籃球場上遇到的校隊選手，可能跟他同隊的兩個也都是校隊。其他的看起來則都是玩票性質，不足為懼。

　　最後直到報名截止時，共有十六隊參賽，採單淘汰賽制，並抽籤決定場次，我們抽到六號，校隊組成的「疾風之狼」則抽到十一號，等於要到決賽才會遇到他們。

　　前兩場很快就結束，我們上場跑動熱身時，寶哥和狗仔陳就在觀眾席鬼叫了起來。

　　「加油！！加油！！言洛傾！！加油！！投麵包，吃火鍋，再跌一大跤！！」

　　「閉嘴啦！」我沒好氣地對他們吼了一聲，有這種損友有時真會被氣死。

　　對方三個參賽者都是人高馬大，看來也是愛打籃球的人，不過跑動不足，光是小張一個人連切帶投，就把他們吃得死死的，我和大維樂得輕鬆，看小張自己表演各樣絕活，打到十二比五的時候，小張又是晃左切右過了一人。這時對方已經豁了出去，兩個人對著小張撲了上去，卻見小張高高躍起，再屈身拉桿，輕鬆挑進了那球。

　　觀眾席歡呼鼓譟聲響起，看來小張相當符合他們心中的「籃球高手」形象，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場漂亮的秀。

　　「都給你一個人表演就好了，我們都當花癡就好。」大維防守倒是很賣力，已經滿身大汗。

　　「花瓶……不是花癡。」我哈哈笑道：「小張這樣也不錯啊！我樂得輕鬆。」

　　「你們要保存實力。」小張倒是很認真地回答：

　　「校隊他們認識我，但不認識你們，所以我盡量發揮，你們少點出手，到時可以嚇他們一跳。」

　　「原來如此啊……」我點點頭，看來小張也不是光為自己出風頭而已。然而才剛說完，小張已經相當自然地朝觀眾席揮了揮手，又是一陣歡呼聲，還夾雜了不少女生的尖叫。

　　真的不是為了出風頭嗎？！我又好氣又好笑，用手勢對他開了一槍，小張也順勢捧住胸口，開玩笑地向後退了兩步。

　　校隊的第一場比賽，遇到的對手比我們的還廢，根本沒有任何抗衡的空間，我們在一旁觀看，只見校隊的三個人身高都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身體素質絕佳，默契也相當好，我忍不住也有點緊張起來，畢竟這場比賽可不能出任何差錯，要是輸了，就沒有敗部復活的機會了。

　　我們的第二場比賽跟第一場差不多，但第三場比賽卻遇上了奇特的對手，三個人大概都只有一百七十幾公分，最矮的隊長可能還不到一百七十公分。但他們默契極佳，速度又快，大維體力太差，被他們帶著到處跑，加上前兩場的疲累還沒回復，才打十分鐘，就已經快要跑不動了。

　　我看看計分板，我們靠小張拿了九分，對手卻也有六分，而且大維等於已經變成半個廢人，要再靠他防守或搶籃板都不太可能，我和小張利用短暫的暫停時間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放棄防守，只要剩下四次進攻機會都能得分，就可以先拿到十三分結束比賽。

　　哨聲響起，我幫小張擋切，他切入後急停跳投，拿下一分。

　　對方三個人卻老神在在，交換球權後，他們依然一直朝大維的方向跑動並傳球，我和小張疲於奔命，不斷幫大維協防，最後終於在進攻時間快到的時候，他們跑出了一個空檔，卻見到他們的隊長向後運球退了一步，踩在三分線邊緣，穩穩地投出了一球。

　　球進！三分線外投球，算兩分！！

　　我和小張都傻了眼，原來對方根本就是三分球高手，剛才的跑動只是看出大維體力不佳，要在球賽後半段製造出空檔機會。我們學校採用的規則是兩分球算一分，三分球算兩分。雖然看起來投三分球很划算，但因為三對三鬥牛時對抗性極強，又都是人盯人防守，所以大家會特別針對三分球做壓迫，很少隊伍會以三分球為主攻戰術。

　　我看看計分板，我們十分，對手八分，要是接下來兩次輪替也都是這種情況，就會打到十二比十二延長賽，大維已經撐不下去，延長賽我們必敗無疑。

　　「好樣的……」我輕聲罵了一句，接到小張傳球後，向外運球拉出空間，再很快地做了個單手佯傳真切，對手雖然矮小，但速度依然跟不上我，被我輕鬆甩開。

　　但對方另一名球員也知道大維已經不行了，很快上來擠壓我的運球路線，我急停準備跳投，在空中卻看見小張已經甩開守他的人到了籃下，我改變主意，將球傳給了他，他一個打板，輕鬆進籃。

　　我和小張互望一眼，知道就算只憑我們兩人，要得分也是輕而易舉，但問題出在防守，我轉頭看了看大維，發現他已經站在底線喘著氣，就連走動都顯得相當困難，這次的進攻他根本也一點參與的意思都沒有。

　　「死大維，真是混太久了，再撐一下是不行嗎？！」小張走過我身邊，低聲罵道。

　　這一句話卻點醒了我，對啊！大維就算再怎麼不濟，再撐個幾球是不行嗎？我仔細觀察大維的行動，唇邊浮現了笑意。

　　攻守交換，對方再度跑位製造空檔，這次換另一人出手，同樣三分球穩穩命中。

　　十一比十！

　　換我發球，傳給小張後，小張也嘗試運球到三分線，但對方馬上兩個人貼上去，小張不敢大意，回傳給正向籃下移位的我，我在跑動中接到傳球，輕鬆上籃得分。

　　十二比十！換對方發球，只要對方再投進一個三分球，就必須進入延長賽了。

　　小張臉色相當難看，我卻沒有表現出太過緊張的樣子，只見對方照樣跑動很勤，小張拼了命去追，但畢竟對方三人速度都相當快，終於又給他們跑出了一個空檔。

　　這次出手的還是隊長，他在三分線跳投，出手快又穩，然而球才剛離手，一個巨大的黑影撲到他身前，高高躍起後一把捉住了那顆球。

　　「大維！！」小張驚訝地叫了出來，我卻早已跑到籃下，大維落地後直接便將球傳給了我，投籃，得分！

　　「你怎麼……」對方的隊長愣在原地，看著大維說不太出話來，大維哈哈一笑說道：

　　「休息了幾分鐘還不能夠跳這樣一下嗎？你當我真的七老十八了啊？」

　　「七老八十……」我喃喃自語，大維在扮豬吃老虎我剛才就看出來了，所以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發展。

　　「有你的！」小張上前重重拍了一下大維的背。我也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事實上即使是體力充沛的情況之下，要能從禁區衝過來，再以直接捉住球的方式蓋火鍋，還是需要相當卓絕的速度、反應和彈跳力，可見就算是荒廢了籃球兩年，大維依然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夥伴。

　　比賽結束，接下來，就要面對校隊了。

　　短暫休息二十分鐘後，就是最後的決賽，大維利用這二十分鐘回復了大半體力，我跟小張則是討論了各種戰術的可行性。

　　「讓大維搶籃板，他身高夠，彈跳力也不會輸他們。」

　　「嗯……等下要他搶籃板時若是捉不到，用力向下拍，不要向上挑。」我點頭說道。

　　「你是要玩我們之前玩過的那招吧？」

　　「對，我們兩個靠反應力接球，不跟他們比身高。」

　　「這樣是不錯，不過說真的……」小張討論到最後，下了一個比較悲觀的結論：

「以大維現在的體力狀況，加上對手的實力不弱，我們要贏恐怕不太容易。」

　　「就盡全力一戰吧！」我淡淡地說道。

　　「洛……」小張看著我：「你有沒有考慮過，在比賽中使用『禁言』？」

　　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當然想過，而且還想過不只一次。如果我們一定得打贏這場比賽，使用「禁言」當然是最保險的做法。但是這樣一來豈不等同於用作弊的方式毀了一場公正的比賽？

　　「力量越強大……要拒絕的誘惑也就越大。」我緩緩搖頭。

　　「你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或許可以用簡單的方式完成，但要放棄的卻是自己的尊嚴。我考慮過，覺得做不到……」

　　「嗯！我也猜你會這樣想。」小張點點頭，像是早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還是老話一句。」我哈哈一笑。

　　「盡力一戰！」

　　大維也到了我們身邊，三個人的手一齊伸出緊握，再無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