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曉跪倒在地。
因為親眼目賭同伴一個個慘死,讓他幾乎要無法承受。
痛苦的不是因為感情上的煎熬。
而是理智與情感的糾纏。
失去了情感的司空曉,不只是沒有眼淚,連想哭的感覺都沒有。
然而他並沒有失去他的理智,沒有失去他本身的人格。
究竟我該要有什麼樣的感覺才是對的?
為什麼我的心不痛,但又覺得應該要痛。
我的淚不流,但又覺得應該要流……
「擁有情感,卻做著無情的事,跟沒有情感,卻做著有情的事……」狐狸在司空曉身旁,輕輕說道:
「哪一個比較悲哀?」
司空曉看著狐狸,因為跪著,所以他不用像平常一樣低下頭,就能看到狐狸的眼睛。
「都很悲哀……」司空曉喃喃地說道:
「以前的我……做的是無情的事嗎?」
「我印象中是的,但從哪裡來的印象,我不知道。」狐狸回答。
一道光華,驀地從司空曉身後的黑牆飛出。
「那是什麼?!」楊名遠沒有料到自己所創造的牆會被奇怪的事物穿過,他訝異地看著那道光芒。
司空曉也轉頭,跟著卻發現那道光芒直直地貫入自己胸前。
「啊啊啊啊?!」司空曉大喊了出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充滿了他的全身。
回憶和情感,有如一體之兩面,瞬間灌入他腦中、心裡。
「當了『仲裁者』,就必須將一切都捨棄,剩下的,只有規則。」
「但是……」
「沒有但是,『仲裁者』的使命是絕對的,維持『平衡』是你的唯一任務。任何足以影響到你決定的事物,都必須捨棄。」
「那我……不就沒有自己了嗎?」
「你是『仲裁者』,曉。」
「你不再是自己了……」
「永遠都不再是……」
「我是……『仲裁者』……」司空曉全身顫抖著,同時湧上的回憶雖然驚人,但更加讓他感到難以承受的,卻是那充沛滿盈,有著無窮生命之力的感情。
「我明白了……悲傷……和痛苦……是什麼……」司空曉終於流下了眼淚,他激動地跪在地上,無眼人、蟹將、蝦兵、西兒和獨角獸,每一個夥伴的重傷或死亡,通通在他腦中重新又再上演了一次。
這一次,他徹底感受到了擁有真正的情感之時,面對的是什麼樣令人瀕臨崩潰的景象。
然而也因為司空曉流下了淚。
讓他整個緊繃至難以承受的心靈終於得已發洩。
而就在這個時候。
司空曉身後的黑牆,卻猛然炸裂出一大塊缺口。
「什麼?!」楊名遠震驚地大喊了出來,自己創造「黑牆」時,就設下了「無法穿越、無法破壞」的條件,但現在卻彷彿受到某種外力而被打破,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光線,從缺口中透入,一個手持巨大銀白靈劍的女孩子,站在缺口前。
「曉!!!!」
「我無法……仲裁王于安。」
「因為,她是我深愛的女孩。」
「啊啊啊啊啊啊!!!」
「于安……于安!!」司空曉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地看著那熟悉的身影。
「曉!!」王于安奔向司空曉,黑色纖柔的長髮飄飛著。
司空曉也大步向前,緊緊地擁住了王于安。
「我終於找到你了,曉……」王于安又哭又笑,用全力緊抱著司空曉,將臉埋入他的胸口:
「終於……」
「妳怎麼會在這裡?」司空曉驚喜過後,才發現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忍不住問道。
「我來帶你回去,曉。」王于安在司空曉的懷中抬起頭: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好!了不起!!真是感人!!」楊名遠驀地拍起了手,一下、兩下、三下。
「他是誰?」王于安皺起眉頭,望向楊名遠,跟著才又發現躺在地上的無眼人、蟹將和魔女西兒,忍不住心裡一驚。
這時五色將軍也陸續走入,他們看到聖女依偎在一個年輕男子懷中,都是面帶驚異。
「想不到原來『主機』是個女的,而且還創造了一個情人,真是有趣,有趣!」楊名遠大聲說道。
「主機?」王于安詫異地說道。
「不用騙我了,只有『主機』,才可能打破我的黑牆。這一切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期待已久的決戰,現在就可以展開!」楊名遠興奮地握緊了拳頭,在這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電腦誤區」,只有「主機」與「主機」間的對決,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是真實活著。
「于安,小心!」司空曉聽出了楊名遠話中的意思,雖然他知道這其中有誤會,但對於這個早就認定一切的中年人,根本再說什麼也都沒有用。
「他是你的敵人嗎?」王于安在奔向司空曉時,已經將「威道之劍」收回,這時她忍不住在司空曉的懷中再次握緊了「泰阿」。
「是,他是整個『幽界』的敵人。」
「那我們打敗他,你就可以跟我回去了?」
「對,但是……」司空曉心裡劇烈掙扎著,他渴望替同伴報仇,他也希望能拯救幽界生物,但是……若因為這樣要讓王于安跟著他一起冒上生命危險,又實在於心不忍。
如果再失去于安……
我能……承受嗎?
司空曉覺得自己很自私。
但心裡複雜的情感卻又無法控制地互相拉扯著。
忽然黑仔飛到了司空曉的面前,對著司空曉,眨了眨眼睛。
「黑仔……」
司空曉看著黑仔黑白分明的大眼,心靈忽然有所徹悟。
我明白了。
這一直以來,都是我該面對的事。
我要讓同伴的犧牲有所價值。
我要守護于安。
我要打敗楊名遠!!
司空曉輕輕推開王于安,眼中充滿了堅定和自信的光采。
「曉?」王于安訝異地看著他。
「于安,我必須和他做一個了斷,妳等我。」司空曉說完,轉身面對楊名遠,平靜卻決然地說道:
「輪到我和你的對決了。」
「你?」楊名遠微微一愣,跟著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你真的被創造成深情好男人耶!只有同樣身為『主機』的她跟我戰鬥才有勝算啦!你還要先趕著送死?」
「你一直以來……都沒有搞懂一件事。」司空曉看著楊名遠的雙眼,緩緩說道:
「生命,不是一場遊戲。」
「好!」楊名遠微微一愣,跟著點頭道:
「就如你所願,我先殺了你,再跟她對決!」
「曉!」王于安雖然不知道楊名遠究竟有多強,但大概也能從現場的情況猜到先前戰況的慘烈,她想要搶上前,司空曉卻背對著她,伸出一隻手。
「別過來,于安。」司空曉沉聲道:
「這是我該要面對的事。」
司空曉的聲音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王于安情不自禁地服從,雖然還是擔心,但王于安選擇了停下腳步,緊握「泰阿」,站在司空曉身後。
曉,我是來帶你回去的。
所以你不能有事。
我會在你身後守護著你。
王于安看著司空曉的背影,莫名地感到一陣平靜。
她不知道司空曉現在有沒有「仲裁者」的能力,她只知道如果司空曉有危險,她將豁出一切去保護他。
司空曉伸出手,握住了早已等在他身前的黑仔。
「黑仔,變成球拍。」
黑仔在司空曉手中化成了羽球拍,王于安在他身後可以看見球拍的一部份,忍不住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司空曉從口袋中,掏出了一顆泥球。
先前他在面對高忠誠時,捏了三顆泥球,用掉其中兩顆,最後一顆就一直放在口袋裡。
泥球已經變得相當乾硬,幾乎有如鋼珠。
楊名遠看著司空曉,臉上帶著一絲不解,但也有些輕蔑。
「這是你的武器?」
當司空曉有了感情,一切反而重歸寧靜。司空曉終於可以掌控自己的心靈,他不再因為夥伴的犧牲而感到激動,因為他已經在內心深處,真實地承受了那錐心的痛苦。先前他明知自己該要悲傷,卻感受不到悲傷的情緒,反而造成了他的矛盾與崩潰,而現在的司空曉,才是真正完整的他。
甚至是他的招牌禮貌,在這個時刻,也得以展現。
「對。」司空曉平靜地說道:
「請你小心。」
「哈哈哈!請我小心?你真的是很有趣。」楊名遠半點也感受不到那支球拍有任何威脅,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會小心的,你球拍一定要握緊,不要等下飛過來砸到我的頭。」
司空曉沒有再說話,他左手輕輕地捏著泥球,身軀微微前傾,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無眼在昏迷前,明白地說出,楊名遠是雜碎。
他說楊名遠不強。
這代表什麼?代表楊名遠的劍術不強?
但為何他可以用劍打敗無眼?
或許,楊名遠用的並不是劍術,而是另一種技巧。
就跟他能憑空創造萬物一樣。
他也能用心靈及想像力,來操控他的劍?
蟹將擋下了他的子彈,保護了西兒。
看得出來,他相當驚訝,代表他原本認為子彈應該貫穿蟹將再擊中西兒。
那為什麼沒有辦法做到?
因為蟹將保護西兒的意念,大過了他創造子彈的意念?
因為愛……
蟹將深愛西兒,創造了奇蹟。
最後是蝦兵。
簡簡單單的一次突襲,卻讓楊名遠驚慌失措,為什麼?
因為攻擊的是他的眼睛?
不,是因為蝦兵趁他不注意時突襲,所以他有些來不及反應。
來不及……反應……
所以,他是用意念創造結果。
但是,即使是意念,依然需要反應和思考的時間。
而且,真正的感情,可以創造更加強大的意念。
司空曉將手中的堅硬泥球,高高拋起,雙膝微彎,抬頭上望。
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我有必須要守護的人。
我有了感情。
我不再是「仲裁者」。
也失去了所有「仲裁者」該有的能力。
但也因為這樣,我才能夠盡情地釋放情感。
可以將所有的情感,灌注在這一球上。
情感,可以創造奇蹟。
王于安也抬頭,看著那顆泥球。
雖然只是一個又髒又黑的小小泥球。
卻似乎。
在空中,閃耀著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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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謎題解答 > : 答案是,不會死。雖然以後不知道啦!但現在既然司空曉都已經上前單挑了,狐狸應該是不會死了。
< 本次謎題 > :司空曉的這一球,究竟能不能擊中楊名遠呢?!
大家如果有還不太了解過五關計分方式的,再簡單解釋一下。過第一關2分,第二關4分,第三關8分,第四關16分,第五關32分,每關的分數都是額外加的,所以連過五關總共可以拿62分。如果錯了,就要從第一關再重頭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