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馬學長，他們已經走了，別那麼難看了。」我目送兩人離開，嘆了口氣，轉身對馬學長說道。

「那你救救我……救我……」馬學長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我轉頭望向美女社長，開口道：

「社長……」

「叫我卉芯吧！」美女社長大方地說道。

　　「嗯！卉芯學姐，我想妳應該趕快離開，這畢竟跟妳無關。」

　　「喔？」卉芯學姐睜著雙大眼，好奇地望著我：

　　「那你呢？」

　　「我總不能放著馬學長在這邊等死。」

　　「他剛才還想拿刀刺你不是嗎？」

　　「這跟我該不該救他無關。」我平靜地說道。

　　「那我也留下來幫你。」卉芯學姐自然地說道。

　　「這不是妳可以幫忙的吧？」我大吃一驚。

「是嗎？你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還是……你只想要剛才那個美眉幫你？我看你盯著她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卉芯學姐似笑非笑地說道。

　　我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美女社長不愧是掌控整個廣告社的人，平常不說話也就算了，說起話來真是刀刀見血。

　　「就這樣吧！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就說一聲。」卉芯學姐豪爽地道，頗有古代俠女的風範。

　　我看著她苦笑了一下，知道勸阻不了，只好轉頭再對馬學長說道：

　　「馬學長，現在我們在同一條船上，能不能把你在書上所看到的全部告訴我？那本書的外觀又是如何？」

　　「那本書……很破，正確來說應該算是『竹簡』……但是，竹片與竹片之間並非用繩索綑綁，而是以『絹紙』相連，所以將竹片併合，看起來就有點像一本書，展開時，則大約有兩公尺那麼長。」

　　「我記得秦代不是用『竹簡』就是用『絹帛』，原來還有那麼奇怪的書啊？」

　　「我猜大概是秦始皇或李斯發明的吧？為了區別『始皇綱』與其他書卷的不同。」馬學長不愧也是歷史系的高材生，情緒稍稍穩定後，分析起來也頭頭是道。

　　「嗯！至於為何到現在還未腐蝕損壞，應該就跟『始皇綱』上面的神奇力量有關了……」我喃喃自語地道，跟著又問馬學長：「那竹片和絹紙上都有寫字是嗎？」

　　「對。」馬學長點頭，但又跟著搖頭：「可惜寫的都是秦代『小篆』，我一個字都不認識。」

　　「那你怎麼看得懂？」

　　「許教授對『小篆』研究甚深，用便利貼在每個比較重要的字旁註加了解釋，我就是因為看到便利貼貼得滿滿的，才對內容產生好奇。通常拿到一本古籍，要做的應該是考查年代，妥善封存，又怎麼會貼上一堆便利貼呢？」

　　「除非……許教授認為這本書上的字，隨時可能必須用到……」我緩緩吸了一口氣說道。

　　「對，我看了他貼的第一張便利貼，上面就寫：『誤得奇書，恐將擁有巨大力量，需謹慎嘗試，不得躁進。』」

　　「可惜……許教授還是被『言魅』所害……」我嘆口氣，又想到了個問題：

　　「但這本書這麼重要，他又怎麼會輕易讓你看到？」

　　「我是他的助教……」馬學長有些尷尬地說道：「他相當信賴我，可能也因此而沒有防範，但我也只有機會看到一點而已。」

　　「嗯……除了亞卡茲和斯拉爾外，你還有看到什麼嗎？」

　　「有一些，但我都沒唸出來。亞卡茲和斯拉爾這兩個詞，是我覺得有興趣，順口跟著許教授的小抄唸了幾次，但很奇怪，我拿著書時，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帶著我發出聲音，原本我想像的亞卡茲，跟我唸出來的卻大不相同。後來我嘗試使用這些文字，好像只有我順口唸出來過的，才有用處。」

　　「所以你還有看到其他的字！」我大感振奮：「只是因為沒有拿著書唸出來，所以沒有被灌入那個字的力量。」

　　「或許吧！」

　　「告訴我有些什麼字！」

　　「跟你說會有用嗎？」馬學長懷疑地看著我：「你現在也沒有書啊？」

　　「但我可以使用『法爾』。」我耐心地解釋：「或許我也可以使用『心之卷』上的文字。」

　　「嗯……我記得的不多，拉夏德，『恐懼』；穆沙，『遺忘』；平克索，『悲傷』……就這些了，」

　　「恐懼、遺忘、悲傷……這些有沒有可以用來對付『言魅』的？」我喃喃自語，但跟著很快又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大驚失色。

　　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兩個字和三個字之間，天差地遠！

　　我沒有「始皇綱」，就算要使用這些語言，也只能靠自己摸索，就像當初「法爾」一樣，但光是兩個字的音調、輕重和速度組合就有千百種，若是換成三個字，再怎麼樣運氣好也不太可能現在就拼湊出來。

　　所以，就只剩下「穆沙」可以用了……遺忘……

　　「遺忘……」我喃喃自語：「能怎麼用……」

「讓『言魅』忘掉過去的仇恨？」卉芯學姐說道。

「啊！」我眼睛一亮：

「對啊！就這麼簡單！」

雖然沒辦法有把握一定有用，但在只能選擇「穆沙」的情況下，也只能安慰自己這是正確的一條路了。

「但是『言魅』是什麼？幽靈？看得到形體嗎？我們要怎麼知道它過來了？」

卉芯學姐拋出一連串問題，我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說道：

　　「不論如何，都要先拼湊出『穆沙』這兩個字的正確發音，至於『言魅』是什麼樣的東西……現在恐怕也沒辦法去管了。」

　　鏘嘶！

　　一道奇異至極的聲響從樓下中庭傳來，有點像是金屬的磨擦音，十分尖銳刺耳，更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讓我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卉芯學姐也面色發白，小聲顫抖地說道：

　　「這聲音……」

　　「恐怕就是『言魅』了！」我面色凝重，迅速說道：

　　「要測試『穆沙』這個字有沒有用，一定要有對象來判斷，我們無法得知效力有多大，所以最壞的情況，可能會造成對象的完全失憶。你們……誰能幫我？」

　　「完全失憶？」卉芯學姐愣住：「變成白癡？」

　　「對，但應該不至於這麼嚴重，像單單使用『法爾』所造成的衝擊力也不強，我猜測應該只是會把現在正在想的事情，或是最多把這幾天的記憶忘掉而已。」

我雖然是這麼說，但實在也沒有把握，畢竟這些「太初之言」根本就不是邏輯或經驗法則可以判斷的事物。

　　「我來……」卉芯學姐雖然很快地開口，但想到有可能變成白癡，聲音還是忍不住有些發抖。

　　「不，我來。」被綁在椅子上的馬學長，忽然沉靜地開口說道。

　　「馬學長，你確定嗎？」我看著馬學長說道。

　　「嗯！我不會讓卉芯冒險。」馬學長像是換了個人，原先的瘋狂在他眼中已不復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任誰都看得出來的深情。

　　馬學長用那樣的眼神看向卉芯學姐，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知道我配不上妳，剛才做出那樣的事，我根本就不配當個人。但我只想讓妳知道，不論妳再怎麼樣看輕我，我對妳的感情，沒有一絲虛偽。」

　　「馬遠平你……」卉芯學姐伸手摀住了嘴巴，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穆沙』會把我的記憶抹去，我希望能讓一切重新開始，但就算我變成了什麼都不記得的廢人，卉芯，我也絕不會忘了妳。」

馬學長平靜的話語，卻讓身為局外人的我聽了也感動不已。原來馬學長對卉芯學姐的情感之深，超乎我原本想像，這樣回想起來，他會因為心灰意冷而被「始皇綱」吸引，做出那樣的事情，似乎也不那麼出人意料了。

　　卉芯學姐大眼中充滿了淚水，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嘆口氣，或許就如馬學長所說，能讓他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忘掉，是最好的結果。我走到馬學長身前，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會開始嘗試，馬學長，請你專注想著一件事情，並盡量不要讓眼神移開。當『穆沙』生效，你應該會突然忘掉在想的事情，我可以從你眼神中的改變看出來，哪個是正確的發音。」

　　「好，我會想著從我看到『始皇綱』後發生的事。」馬學長點頭。

　　「嗯！開始了。」

　　我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唸起了「穆沙」。

　　已經有過尋找「法爾」的經驗，我大致上知道尋找一個未知「禁言」的方向該是如何。首先我對照「法爾」，把重音放在「穆」這個字，音調則先以高音開始，再以每一次增加十分之一秒的間隔速度逐漸拉長發出「沙」這個音的時間。間隔達到一秒後，開始進行下一輪測試，光以輕重音來分，就有重輕、輕重、相同三種大方向。音調我則分成四個階段，所以在「重輕」這個大方向，就必須嘗試一百六十種的組合。

　　在我大概試到第七十幾種時，那怪異的金屬聲再次傳來，這次距離更近，彷彿已經到了二樓。

　　或許「言魅」也還不知道我們的確定位置，但是它，或是它們，遲早會找到這裡，現在變成是一場與時間的競賽。

　　卉芯學姐相當勇敢地用背抵著門，雖然我很懷疑，這樣做能抵擋「言魅」侵入多久，但身為一個女孩，她的勇氣實在令人佩服。

　　我嘗試到第一百三十幾種時，金屬嘶鳴聲從門外傳來。

　　而且這一次，那聲音中似乎掺雜了極為憤怒的情緒，尖銳到讓我們的耳膜都感到痛楚。且這次嘶鳴聲不再中斷，而是用固定的頻率一直叫喊著。

　　卉芯學姐尖叫，猛地彈離門邊，她臉上的表情極為恐懼且奇特，有點像是突然碰到了什麼難以形容感觸的事物。

　　這時就在我以四、四音調，間隔零點六秒唸出「穆沙」後，馬學長的眼神突然變了。

　　一瞬間他的眼神渙散開，跟著重新聚合，但充滿了詫異。

　　「我為什麼在這裡？！」馬學長看著我，大聲說道。

　　成功了！！我轉身正要衝到門邊，忽然燈光暗了下來，整間社辦陷入一片漆黑。

　　卉芯學姐大聲尖叫，就連馬學長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懼，跟著叫嚷起來。

　　我憑藉記憶尋找門口的位置，向前衝了幾步，摸到門板後，凝定心志，專注地喊道：

　　「遠古而來的『言魅』，我命令你遺忘仇恨，離我們而去，『穆沙』！！」

　　金屬嘶鳴聲嘎然而止。

　　燈光忽然再度打開，社辦回復了明亮。

　　「成功了！」沉默了片刻後，卉芯學姐第一個說道：

　　「言學弟你成功了！！」

　　「好險……」我吁了一大口氣，心臟還在急速跳動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在做什麼！？演話劇？！」馬學長瞪大了眼睛，一臉茫然地問。

　　「你還是別知道比較好。」我苦笑。

　　「對了學弟，你剛才不是直接喊『穆沙』就好嗎？加那麼一大段做什麼？」

　　「啊……」我不好意思地說道：「漫畫都這樣畫的，感覺好像不先唸一段，就會沒有效用……」

　　「哈哈哈！」卉芯學姐開懷大笑。

　　心情從極度的緊繃轉為放鬆，我也忍不住笑了。

　　自從「社辦」事件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我從別人口中得知，第二個出車禍的駕駛是一名歷史系的副教授，上個月才跟許教授一同去了趟中國大陸，想來他一定也看過「心之卷」，最終成為了「言魅」造成的另一個犧牲者。

  　只是這樣一來，尋找「心之卷」的線索似乎也徹底斷絕了，我好幾次試著想到歷史系，看能不能在碰上運動褲女孩，但她卻彷彿人間蒸發一樣，再也不曾出現在我面前。我也去問過馬學長，馬學長卻說他在歷史系從沒見過那個女孩。

　　或許，她和她的師兄，已經找到「心之卷」，離開我們學校了吧！

　　現在想起來，這場冒險有點像一段奇異的夢境一般，從一開始的印象深刻，隨著時間過去，而慢慢地變成虛幻而模糊了。

　　下午第四節課結束！今天廣告社也沒有活動，我在校園內閒逛，忽然看到一個高大壯碩的男生迎面走來。

　　「洛！找你好久了！」那男生臉上帶著爽朗天真的笑容，五官剛健，雙掌特別巨大，且都是厚繭。

　　小張！我臉垮了下來，小張的全名是張威承，自從他追求吉他社的學伴被狠狠拒絕後，以幾乎可說是出家的心態進了中華武術社，結果竟然成為一個武癡！現在只要遇到他，大概準沒好事，不是有什麼新招要試，就是纏著我要我加入武術社當他的固定沙包。

　　「快來試試我的新招術！最新發明的！」小張熱情地搭上我的肩膀，雖然看似是友善，但他用的力道很明確地表達出了：「拒絕你就慘了！」這樣的訊息。

　　「饒了我吧……」我可憐兮兮地道。

　　「不行！拜託！我現在越來越強了！除了你之外也不能隨便找人試招，昨天我把一個學長打到流鼻血，我們老師現在禁止我找人試自己發明的招術。」

　　「那就別試啊！！」我忍不住叫道。

　　「不行！任何招術在打敗你之前，都不算是完成版！洛，你看我多給你面子，你到底要不要來我們社團？那些學長的反應速度沒一個比得上你，只要訓練一下，保證你會成為不輸給我的高手！」

　　「承蒙你青睞了。」我苦笑：「但我實在不喜歡打架。」

　　「那就給我試招吧！這招叫『連環拳』！」小張說著將我放開，退後一步，擺起了架勢。

　　「怎麼取名字的技巧還是一樣差勁。」我喃喃自語。

　　「來囉！」小張猛地踏前一步，一個右正拳直朝我門面過來。

　　我跟小張過招過無數次，早就知道他絕不會手下留情，不過這右直拳看來毫不特別，應該就如他的招式名稱所說，等下還會第二波攻勢。

　　保險起見，我用左手掌看準了他的拳頭來勢，並在接觸時微往後縮抵銷衝擊力，輕輕接下了這拳。

　　然而下一瞬間，小張的右手肘用極快的速度逼近了我的左臉。

　　「哇！」我驚叫一聲，這連環拳竟不是兩手交叉互擊或是快速連擊，而是右直拳搭配肘擊。這下大出我意料之外，但從小到大，我最引以為豪的就是運動神經及反應速度，我的右手在大腦還來不及思考之前，就已經擋在了左臉之前，恰恰好又再擋住了他的手肘。

　　就在我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小張的手肘倏忽下沉，拳頭則跟著彈了起來，重重擊在我的鼻樑上。

　　「該死！」我摀住鼻子大叫：「作弊！！還有第三段？！」

　　小張仔細看著我的鼻子，嘆了口氣道：

　　「不愧是洛啊！快要被打中時還往後縮了一下，竟然沒流鼻血。」

　　「你……」我又好氣又好笑，跟小張對招那麼多次，這次敗得最慘，看來他這武癡的進步真的是一日千里，再過幾個月，我大概不能再陪他玩了。

　　「對了，洛，你最近有沒有聽到一個傳聞？」小張忽然說道。

　　我揉了揉鼻子，感覺痛楚消減了些，沒好氣地回道：

　　「什麼？葉問復活到我們學校一個打十個？」

　　「不是，是有個瘋子，到處到各個大學的武術社踢館，而且好像屢戰屢勝。」

　　「他很強？」

　　「不知道，但感覺怪怪的，他出手絲毫不留情，好幾個人被打成重傷。但更怪的是，跟他打過的對手，好像都說他是邪門外道」

　　「哈哈！該不會是攻要害、插眼睛這一類的招式吧？」

　　「不是吧……」小張聳了聳肩：「聽說他喜歡喃喃自語邊打邊唸些什麼，可能是垃圾話攻勢吧！」

　　我愣了一下，喃喃自語？

　　難道……又是一個「言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