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隨著男子到了角落洗手間外,一個客用沙發橫放於牆邊,男子看一下四周無人,猴急地道:

  「就這吧!」

 

  「這裡?」少婦驚疑不定。

  「怕什麼啦!真的被人看到就算了,妳還要裝什麼聖潔!脫吧!」

 

   少婦目中含淚,伸手緩緩地解開了上衣的第一個釦子,跟著突然又止住,開口問道:

  「你真的會給我們食物?」

 

 「會啦!」男子盯著少婦及膝窄裙下露出的雪白小腿,猛地再吞嚥了一口口水:

  「不給的話我不得好死!妳要是配合得好,要我養妳們母女幾天也是沒問題!嘿嘿!」

 

  少婦低下了頭,她的心正被撕裂著,她去過十六樓,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從那裡搶出食物,要救自己女兒的唯一辦法,可能真的只剩下眼前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

 

  男子見少婦遲遲不動作,再也忍受不住,霍地撲了上去,一把捉住少婦的肩頭,跟著便要將少婦的襯衫撕開。

 

  忽然一聲悶響,男子的頭猛地一偏,竟是被人對著腦部右側重擊了一拳。男子嚇一大跳,顧不得頭痛欲裂,轉身便要反擊,一拳卻又極為迅速地朝他鼻子揮來,再一聲脆響,男子的鼻骨斷裂,鮮血泉湧而出的同時也失去了意識,向後仰天而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少婦又驚又怕,望向攻擊男子的人,卻見竟然便是剛才託他照顧女兒的男人。

 

  衛永昕微微喘氣,由於情緒激動,他用了最習慣的拳擊方式解決了這個變態廚師,但卻沒有考量到自己並沒有帶著拳擊手套,所以他一邊甩著劇痛的右手,一邊看著地上半死不活的男子,搖搖頭道:

  「人性的懦弱我可以理解……但像你這樣……竟可以卑鄙無恥到讓我無法接受,實在也算是給我上了一課。」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如果不願意幫助我們,又為什麼要攻擊他?!你這樣也是害了我們啊!」少婦回過神來,雖然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卻又因為失去了最後的生存希望而憤怒至極。眼前這個男人在地獄邊緣拉了她一把,卻又不肯帶她脫離地獄,讓她的淚水忍不住泉湧而出。

 

  芸兒從衛永昕身後奔出,衝到少婦懷裡,用力抱住了少婦,母女兩人哭成一團。跟著少婦忽然想起廚師說過的話,猛地站起身來,衝到廚師身旁搜索他的鑰匙。

 

  衛永昕看著雙手顫抖,神色倉惶的少婦,他很清楚就算少婦找到了食物,也不可能帶著孩子在這種環境下存活多久。少婦說的沒錯,如果自己不打算庇護她,就不該出手救她。但是在剛才那樣的情況下,自己若是當作沒有看見,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自我生存原則……什麼時候該被打破……這一個試題,連我自己都沒辦法給出正確答案……

 

「跟我來吧……」衛永昕深深嘆了口氣,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判斷自己所做的是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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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永昕帶著兩人,小心翼翼地盡量避開其他人,一路來到露天泳池外門,他按下開鎖的搖控鈕,帶著母女兩人進入。少婦跟其他人一樣,因為資訊的不充足造成了錯覺,對於要到室外感到十分恐懼,但衛永昕再三保證不會有事之下,她還是跟著衛永昕走了進去。

 

  通過更衣室後,三人進到泳池,少婦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游泳池的美景已經夠令人震撼了,另外卻還看到四名年輕男女手忙腳亂地在烤肉爐上煎著荷包蛋和培根,一邊遞著果汁給別人。先前見過的衛永昕妻子及孩子,開心地坐在小瀑布旁邊戲水,食物的香氣和歡樂的氣氛同時湧來,讓少婦一時彷如置身天堂。

 

  「這裡……怎麼可能……」

 

  方以君這時也轉頭,看著衛永昕進來,正要高聲招呼,突然卻見到了一個美貌少婦嬌怯怯地跟在衛永昕身後走入,臉上登時罩了寒霜,走到衛永昕身前大聲說道:

 「你一大早起來……就是為了下去帶漂亮女生上來?!」

 

  衛永昕張大了嘴巴,即使再怎麼樣博學多聞的他,面對這種情況卻也說不出話來。

 

 「衛太太……不是這樣的。」少婦已在來的路上得知了衛永昕的姓名,也告知衛永昕自己的名字是丁雨雯。這時見方以君誤會,連忙搖手道:

  「他只是救了我……」

 

 「我開玩笑的啦!」方以君見少婦當真,也有些尷尬地哈哈笑道:

  「我跟他這樣鬧著玩習慣了,妳別介意。他這人看到美女就沒辦法,也難怪他會救了妳。好可愛的小女生,要不要跟我們家希希做好朋友啊?!」

 

  小芸睜著大大的眼睛東張西望,丁雨雯則感受到方以君的熱情,靦腆地微笑起來。然而想到剛才的情景,兀自心有餘悸,她抬起頭,正想要解釋剛才衛永昕如何救了自己,衛永昕卻突然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制止她繼續說下去。衛永昕不願意讓方以君和小希希知道任何外面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話,他想一直保密下去。

 

 「早餐好了嗎?」衛永昕攤手道:

  「我肚子餓了,還有小芸也餓了。」

 

  方以君微笑地牽起小芸的手,彎腰柔聲跟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帶她去拿吃的東西,丁雨雯很自然地跟在後面,一旁陳芝薇和羅欣怡也湊了上來,幾個女人很快地就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下面的情況如何?」馬敬辰走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還好,還好,沒什麼變。」衛永昕一邊搭著馬敬辰的肩頭,離開了幾個女人聊天的圈子,一邊則又再看了丁雨雯一眼,並緩緩地搖了搖頭。

 

  丁雨雯聽衛永昕這樣說,又看了他的神情,也猜到了他不要自己透露外面的事,便輕輕點點頭。

 

  「教授……你沒有說實話對吧?」馬敬辰隨著衛永昕來到泳池另一端,才開口輕聲問道。蕭信中這時也走了過來,安靜地站在一旁。

  「嗯……」

  「那聲音,真的是槍聲?」

  「對,敬辰,信中。」衛永昕緊皺眉頭:「你們現在開始都都別再自行離開這裡,下面的情況……非常糟。」

 

  衛永昕將他在下面遇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馬敬辰和蕭信中越聽都越是心驚,不敢想像情況真的變成這樣恐怖。

 

 「知道了……那要怎麼跟其他人說?」

  「別告訴女孩子們實際的情況,我怕她們承受不住。」

 

  兩人點頭,三人都沉默了一陣子,忽然蕭信中開了口:

 「但我們就這樣不救他們了?」

 

  「怎麼救?」衛永昕嘆口氣:「我帶那對母女上來,已經不知是對是錯,更別說要救其他人。」

「如果教授你不帶她們上來,你一輩子都不會安心。」蕭信中緊盯著衛永昕,沉聲說道:

「但你既然救了她們,就應該也要救其他人。」

 

  「對……你說得對。」衛永昕緩緩說道:「但是沒有辦法救,我完全沒有辦法。」

 

  「那就想辦法!」蕭信中的語氣無比堅定。

 

「但是有可能必須負上極大風險,硬要救人,只會害了這裡所有人!」衛永昕忍不住也微微動了怒。

 

「人活著不是為了茍且偷生。」蕭信中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

 「是為了問心無愧!」

 

 「好……說得真好……」衛永昕緊盯蕭信中,毫不退讓:「我不管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但只有兩個人,是我要用生命來保護。一個是我太太,一個是我孩子。為了他們,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猶豫。如果為了救別人而會危害到他們的安全,很抱歉,你可以說我自私卑鄙,但我還是不會去救!」

 

  馬敬辰夾在兩人中間,雖然因為兩人的爭執而略感到驚慌,但卻沒有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將兩人所說的話每個字都聽了進去,只覺得兩個人各有道理,竟難以判斷誰是誰非。

 

  「你們別吵了……這樣她們會聽到。」馬敬辰知道這時只能用這個方法來阻止兩人的爭執,果然兩人立刻安靜下來,蕭信中雙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輕聲說道:

  「衛教授,我可以理解你要保護妻兒的心,但也請你理解我所想要維護的東西,是正義。如果我無法維護心中的正義,而在這裡茍延殘喘,對我來說,跟死了並沒有什麼兩樣。」

 

  「所以你要如何做?把這裡的食物分給外面一千多人,讓他們瘋狂爭奪,我們所有人則失去生存條件,陪他們一起死?」衛永昕緊緊皺眉,但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想法,也只好用假設句來讓他知道事情的不可行。

 

  蕭信中沉默了一會兒,跟著緩慢卻又有力地說道:

  「我要去三十樓,解除警備隊的封鎖,讓所有人能公平領取物資。」

 

  「你瘋了……」衛永昕看著蕭信中,雖然覺得他有勇無謀,但忍不住也生出了些許敬意,一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眼前這個高大俊朗的年輕人。

 

 「信中……警備隊都有槍,你這樣等於是去送死。」馬敬辰知道事關重大,他身為蕭信中好友,絕不能輕易讓蕭信中自己行動。

 

  「我不會莽撞,但必須要去嘗試……」蕭信中轉頭看向遠方,天際一片晴朗,很難想像這個世界已然將要毀滅。

 

  五歲時蕭信中的父親就開始教他練武術,一直到十二歲父親過世之前,蕭信中最常聽見父親講的話,只有一句。

 

  習武,武德為上!以心衡之。

 

蕭信中的雙目綻放出神采,那是明白自己為何而戰的光華:

  「一定會有方法!」

 

  「信中……」衛永昕看到蕭信中的眼神,發現自己竟不知該說什麼來勸他。

 

  「你們放心,我會自己行動,若是失敗,我不會把這裡洩露出去。」

 

  馬敬辰定定地看著蕭信中,長長嘆口氣道:「我跟你一起去。」

 

  蕭信中一愣,馬敬辰又再轉向衛永昕道:

 「衛教授,如果我們兩個有什麼事,請一定幫我們照顧好那兩個女生。」

 

  「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照顧。」衛永昕搖頭。

  「她們不是我們的女朋友啦!」馬敬辰尷尬地說道。

  「就算不是好了,你們也應該負責保護她們。所以,輕言放棄自己生命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教授,其實我認同您說的話。」馬敬辰輕聲說著,語氣誠懇:「但是,信中所說的,我更不能忽視。」

 

 「可能也因為我們沒有結婚生子,跟教授您的想法還是會有不同。」

 

  衛永昕沉默了一會兒,馬敬辰所說的話,在某一層面也撼動了他。如果自己只有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會在這裡獨善其身嗎?不可能的,絕不可能。內心深處的自己,其實是站在蕭信中那一邊的,甚至,會比蕭信中更熱血,更充滿了正義感。一直以來心中堅持的「生存意識」,似乎正在被格式化般地逐漸分解又重組,化為了自己也不了解的形式。

 

  或許,就用最單純的想法就好……

 

 「你們打算用什麼方法?先討論一下吧!」衛永昕忽然說道。

 

 「教授你要幫我們?」馬敬辰驚喜地道。

  「嗯……能幫得上忙的,我會盡量協助。我們一起對抗警備隊,並嘗試讓其他人都能公平分到物資。但你們要向我保證,不准讓任何人進到這個避難所,也不准把這裡的物資分出去。」

衛永昕嘆口氣:

  「這一份自私之心,我還是希望保留。」

 

  「教授放心。」馬敬辰點頭,露出溫暖而充滿了魅力的笑容。

  「我們保證。」蕭信中的眼神中,滿是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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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個女的!昨天竟然騙了我們!!」

 

  跟著潮哥的那一群不良少年少女共七個人,被紀妍佳的一番謊言騙過後,晚上在十一樓電子遊樂區玩了個通宵,然而到了早上想去十六樓領早餐時,那裡的物資早已被劫略一空,混亂血腥的程度就連潮哥看了也想作嘔。

 

  七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了已成地獄的十六樓,兩個女生早已哭得不成人形,差點連路都走不成,他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最熟悉的十一樓,躲到了眾多遊樂機台中。

 

  然而潮哥卻在櫃台那裡,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紀妍佳帶著兩個年輕特助,站在遊樂場櫃台內,四處尋找著是否還有剩餘的代幣。她利用尚存的人脈關係,得知葛志宏在三十樓是使用遊樂場代幣做為貨幣,故想來這裡找一些剩餘的代幣,或許在奪權時可能會有一點點用途。

 

  然而紀妍佳沒有料到的是,會在這裡遇到煞星。

 

  潮哥目不轉睛地瞪著紀研佳,雙目如血般赤紅,他緩緩走向前,手中的蝴蝶刀不再擺弄,而是緊緊地握著,右手因為緊張和興奮而微微發抖。

 

  紀妍佳和兩名特助各自彎腰低頭,專注於尋找代幣,並沒有發現悄悄走入櫃台內的潮哥,在不遠處看著潮哥動作的幾名不良少年,也都看出來潮哥想要做什麼事,不由得都緊張地止住了呼吸。

 

  淒厲的慘叫,劃出了邪惡序幕。

 

  紀妍佳極為震驚地轉頭,看見自己的一名助理神情淒厲,伸手想要摸自己的背部,雙腿卻無力支撐身體,而緩緩向前倒下。一名年紀大概才十五、六歲,有著紫黑色頭髮的瘦弱少年,有如惡魔一般面無表情地站在助理身後,手上拿著一柄滿是鮮血的蝴蝶刀,很明顯地是剛從助理的背部所抽出。

 

  紀妍佳的另一名助理才三十歲,跟了紀妍佳兩年,極是精明幹練。但如今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整個陷入了巨大的驚恐中,她尖叫著想要從潮哥身邊衝出櫃台,潮哥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個旋身,蝴蝶刀又再插入了她的側腹之中,很俐落地旋轉了一下,再輕輕拔出來。

 

 「不!」紀妍佳驚呼,那名助理卻沒有慘叫,只是愣愣地低頭,看著自己開始大量流血的傷口,臉上的神情極是恐懼,潮哥一點也沒有讓她有反應的機會,將蝴蝶刀舉起,猛力橫向一劃,割斷了助理的咽喉。

 

  紀妍佳看著兩個跟隨自己多年的特別助理慘死,反而安靜了下來,她知道這時已不是害怕的時候。

 

  潮哥緩緩轉身,用舌頭舔了一下蝴蝶刀上的血,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紀妍佳,跟著淡淡說道:

  「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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