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舞!」非凡宇驚呼了出來,暗恨自己早該料到以夜舞的個性,絕對不會懼怕亂邪葬天,而現在眼看著夜舞前去送死,自己卻完全沒有辦法,他悔恨驚急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前大步踏出一步。
亂邪葬天原沒有將夜舞放在眼裡,他一眼就看出在場所有人中,對他有一點威脅性的,只有老不死和血殺之首,然而夜舞這樣一個清秀俏麗的小姑娘,卻以如此滄桑豪爽、大鳴大放的身法攻來,亦是感到不可思議。
夜舞的身形如冰如火,豔麗卻又滿是不可接觸的冷意,亂邪葬天注視著她,眼裡不知為何,竟出現了一絲疑惑和震驚之色。
「妳的名字?」亂邪葬天手中鐵鍊一震,有如驚蛇竄起,擋住了夜舞的來勢,夜舞身軀急騰,右足輕點上鐵鍊之尖,再度向上急揚,於空中轉折之際,輕亮的聲音響起:
「夜舞!」
夜舞的身姿炫華妍麗,但非凡宇卻知道亂邪葬天若是全力出手,就算是十個夜舞恐怕也不夠死,他心中顫慄,一股難以忍受之感急湧上心頭,當日化成灰的石桌,揚于空中的黑灰,漫上眼前,他顫抖著,又再踏前了一步。
「夜......舞?」亂邪葬天眼中震驚疑惑之色更甚,沉沉地道:
「所以妳也要殺我?」
「不。」夜舞上揚之力已盡,驀然弓身、旋腰後再展軀,身形直旋有如陀螺,腳若尖錐,對著亂邪葬天的頭頂直落而下:
「我要,挑戰天下高手!」
《崩天,禹落之舞》!
「很有膽識,可惜……」亂邪葬天感受強招臨頭,戰意終被激發,霍然暴吼:
「犯我者死!」
鐵鍊如錐、又如針尖,亂邪葬天身上的鐵鍊彷佛活物,對天擺動著,散發出強大的殺意,眼見夜舞就要被鐵鍊撕裂於當場,鐵鍊卻又忽地失去了殺意,僅僅只是猛然一震,夜舞的身軀如風中葉,輕飄飄地被震到了酒樓角落,但卻沒有受傷。
在場眾人本都為夜舞擔心,但見亂邪葬天止住殺手,都是心中一緩,然而再向亂邪葬天看去,卻又有許多人不由自主地驚呼了出來。
因為亂邪葬天的面前站著一個人。
非凡宇。
亂邪葬天之所以未對夜舞下殺手,除了因為內心深處的一個疑惑之外,還因為眼前突然出現的非凡宇,非凡宇不知如何,在所有人都沒有看清的情況之下,一步就走到了亂邪葬天的眼前。
就連非凡宇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踏出的那一步,他只知道這就是當日方不白所傳授的步法。
在夜舞與亂邪葬天的對決中,這是他踏出的第三步。
《天下第三步》!
亂邪葬天定定地看著非凡宇,他身材高大,非凡宇只能仰頭看著他,但即使是這樣,非凡宇的目光中卻也無一絲怯意。兩人相距之近,就連亂邪葬天呼出的鼻息,非凡宇都能感受得到。
「這是什麼步法?」
「天下第三步。」非凡宇聳聳肩回答。
「在我無所覺的情況下,逼近我半步之內,了不起,比那個女娃兒還了不起。」亂邪葬天緩緩地道。
夜舞被震飛之後,一時氣血翻騰,心中暗驚亂邪葬天的力量驚人,但聽了這話,忍不住又扠腰道:
「這個毫無武功的呆子會比我了不起?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亂邪葬天並未理會她,只是冷冷地看著非凡宇又道:
「但然後呢?」
「然後?」非凡宇愣了一下。
「到了我身前,然後你要如何?」亂邪葬天的語調越來越冷,全身散發出的殺意有如深淵血靈:
「等死嗎?!」
亂邪葬天的話語讓在場多數人為之一震,但非凡宇卻是好像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聲,跟著苦惱地摸了摸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
「聽你這樣一說,我還真的不知道然後該怎麼辦……」
「然後換我。」一個稚拙而有點害羞的聲音,忽然從兩人身後不遠處傳來。
酒樓中眾人都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只因為說出這句話的,竟是跟著非凡宇和夜舞一同前來,那個面貌清秀俊雅、看起來才十三、四歲的少年,亞當。
亞當對著亂邪葬天傻傻一笑道:
「我不能讓你殺他。」
跟著他目中忽然掠過一絲深沉,用一種奇特的音調,低聲念起了句子:
「背逆世間之定理,違反亙古之常規,唯,以吾之名為尊。」
「咒語?!」絳雲穀主亦懂得些許魔法,忍不住驚呼了起來。
亞當的四周開始逐漸產生了奇特的氣流擾動,以他自身為中心,腳下有一圈圈的沙塵往外擴散,他的短髮則飄揚而起,念咒的聲音更越來越大:
「蟄伏於九地之下,純白之獸,逆流於九天之中!」
「反天之……逆雷!」
震耳欲聾的聲響倏忽爆起,九道驚天白光自亂邪葬天腳下的地面竄出,避過了相距極近的非凡宇,不偏不倚地擊在環繞亂邪葬天的鐵鍊之上,然後分散而成了更多的電光,繞行於亂邪葬天全身。
亂邪葬天身為魔界四將之一,雖不懂使用魔法,卻也是見多識廣。然而像這般從地底轟出的雷光,卻是聞所未聞,他一時大意,已被雷光包覆,整個酒樓很快地充斥了衣著被灼傷焦爛的氣味。
所有人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地看著眼前這驚人的景象,很快地,九道逆雷已繞遍亂邪葬天全身,又再向上直奔而去,從先前已被亂邪葬天毀壞的屋頂竄出,消失於天際。
被逆雷正面擊中的亂邪葬天衣著焦爛,頭髮乾裂,看似狼狽不堪,然而他的一雙虎目卻仍炯炯有神,放出精光:
「每一年來『中原』,都有讓我至為驚奇之事。今年,當屬你們三人。」
非凡宇和夜舞則是一臉震驚地看著亞當,他門可從沒想過這個自稱古神的小孩子,竟然真的能放出這樣恐怖的魔法。
而非凡宇除了驚訝外,心中又有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雖然亞當使用的逆雷跟他當初看到的天雷完全不同,還不至於讓他懷疑亞當,但再次親眼見到魔法,卻等同在他的心裡,再次重重地捶打了一番。
亞當見亂邪葬天竟似沒有受傷,也忍不住皺起眉頭,輕聲自語道:
「身中九道逆雷卻渾若無事?魔族百年來……成長許多。」
他卻不知亂邪葬天身為魔族武學派奇才,年紀輕輕就獲得「鬥神」的稱號,雖然不諳魔法,但魔族中人勾心鬥角,殺機四伏,故亂邪葬天將自己的身軀用各種難以想像的方式千錘百煉,為的就是能抵禦魔法的攻擊。
亂邪葬天看亞當皺起眉頭,忽然對著他露齒一笑,淡淡地道:
「下一次,不會讓你念完咒語。」
亞當心中一驚,又回復了原本天真無邪的模樣,連連搖手道:
「不了不了,只要你別殺他,我就不再念咒語轟你。」
亂邪葬天又好氣又好笑,這三人各有其特異之處,但更麻煩的卻是他們的個性,既是膽大妄為,又似對生死毫不在乎,加上滿口胡言亂語,讓他難以當真動怒,他心中暗歎口氣,知道今日遇上這三個活寶,實在已沒有心情大開殺戒。
「好,我不殺他。」
亂邪葬天身為魔族,言行實難與常人一般測度,只見他話方說完,抬步便向門口走去,竟是毫不猶疑。
眾人見他說走就走,一時都是心情複雜,不知該松一口氣,又或是該截下他,雖有人想到若讓亂邪葬天這樣走脫,或將又帶來一場浩劫,然而亂邪葬天強橫至極的實力,卻又在眾人心中深深植下了陰影。
非凡宇微微蹙眉,就算亂邪葬天否認跟「紅」有關,風破天交待的任務還是得完成,如果讓他就這樣走掉,恐怕不算是太好的結果。
突然一句暴喝,月滿西樓的一扇窗戶忽地爆裂,一人影自外橫飛而入。那人身形急旋,難以看清。
「千秋一橫世,霸業何處生!」
一抹刀光,如天外驚鴻,橫掠而出。直擊亂邪葬天!
「老大!」非凡宇又驚又喜,這挾帶驚天氣勢而入之人,正是風破天。
風破天的刀如鬼神亂舞,在一瞬間已逼至亂邪葬天身前,強如亂邪葬天亦微微一愕,跟著臉上卻浮現了一絲笑容。
「這才值得我出手!」亂邪葬天眼神中倏然閃過一絲狂暴之意,雙手用力扯住一條鐵鍊的兩端,用難以想像的速度交互纏繞,有如蛛網一般緊緊地將風破天的刀光包覆。
「很好,再來!」風破天大聲暴喝,刀勢急回,自網中脫困而出,跟著交握反手,逆向回擊!
亂邪葬天乍遇強敵突襲,先機已喪,氣勢更失,但他卻未有一絲沮弱之意,反而雙目神光暴閃,左右手各自握住一條鐵鍊,以待強招。
忽然一個身影似鬼魅一般竄入兩人之間,跟著他的雙手十指用極為詭譎的手法點向亂邪葬天周身大穴。
「驚神!鳴鹿!雪殘!風落!司空!暗冽!殛!!」那人輕聲低語,卻有如寂夜狼嚎,他的手指翻舞似蝶,靈動若水,竟在轉瞬之間點中了亂邪葬天七處要穴。
亂邪葬天渾身微震,只覺七道亦正亦邪,亦剛亦柔卻又各有特異之處的真氣竟攻破了他的護身氣勁,直竄丹田,他心中暗驚,知道遇上前所未見的高手。亂邪葬天強懾心神,豁然緊閉雙目,崩地一聲,向下吐出一口濁氣。
偷襲之人一招得手,原認為大局已定,不料亂邪葬天化力的功夫千奇百怪,隨著一口濁氣吐出,地面竟崩出了一塊缺口,而亂邪葬天的唇角雖溢出了鮮血,行動卻未受制。
那人嘿了一聲,飄身後退,沒有再加追擊,風破天則是收回了刀,沒有與那人合擊。
這一切發生太快,非凡宇等人直到現在才發現,偷襲亂邪葬天的高手,竟然就是「血殺之首」!
亂邪葬天似乎也有些訝異,因為适才「血殺之首」用跺地化解他力量之時,並未顯出這般高的功夫,他冷冷地看著「血殺之首」,緩緩地道:
「你是『血殺之首』?」
「血殺之首」依然低垂著頭,聳了聳肩,並未答話。
「『中原』人自己排定的『天榜』之中,『血殺之首』也不過排名四十八,是吧?」亂邪葬天語氣並未有何不同,淡淡地道。
「血殺之首」這次則是微微點頭。
「所以你不是『血殺之首』,你是誰?!」亂邪葬天驀然暴喝,眾人耳際都是一陣轟鳴。
「血殺之首」緩緩抬起頭來,眼裡透現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伸手一抹,竟從臉上撕下了一片薄薄的面具下來,現出一張清瞿卻又滿是野性魅力的臉孔,跟著他將發後束帶輕輕扯下,一頭散發登時披覆肩頭,顯得極為灑脫不羈。
「血殺」的一眾成員看見跟自己一路前來的首領竟然變了個人,都不禁大吃一驚。
「雖然說是偷襲,但能一個照面就傷得了你的,也只有『天榜』前五,是否同意?」
「同意。」亂邪葬天冷然道。
「而『天榜』前五之中,會不顧身份這樣偷襲的,也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假冒的「血殺之首」哈哈一笑,聲調轉為不羈而寫意:
「『天榜』第四,『七指笑』孤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