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你們有聽到嗎？你們剛才有聽清楚嗎？！」高中生都已經走了好一會，李妮才像是從極大的打擊中回復了知覺一般，大叫了出來：

　　「他剛才叫牠『吃乾淨一點』？！！」

　　「好像是這樣……」季小凡苦著一張臉說道。

　　「該死的『仲裁者』！！你給我回來！！」李妮不顧自己完美的OL形象，對著高中生離去的方向大吼大叫：

　　「這叫做處理？！處理什麼？！」

　　「別叫了，李妮。」邵振南制止道：

　　「本來就該是這樣處理沒錯。」

「沒錯？！組長你瘋了嗎？放任妖魔吃人是沒錯？那你要不要自己去當牠下一頓的晚餐？！」

　　「『上位妖魔』可以自我節制，不需要吃太多人，如果硬要約束牠們不吃人，到時牠們狂亂起來，只會造成更大損害。」

　　「這什麼歪理啊？！」李妮憤憤不平地說道：「照這樣來說，小偷是不是也要偶爾讓他偷一偷錢？！殺人犯也要偶爾找幾個人給他殺？！」

　　「組長，『配額』是什麼？」一直在旁沒有開口的季小凡忽然開口。

　　「你不用知道這個。」邵振南皺著眉頭說道。

　　「難道是每隻『上位妖魔』每個月被容許可以吃人的數量？」季小凡雖然尊敬邵振南，但不代表他是個沒有想法的人，事實上若真的拗起來，他會比李妮還要更難搞。

　　「你們兩個是怎麼樣？！」邵振南終於不悅起來：

　　「有問題回去跟老大講啊！規則是他訂的，一直問我有什麼屁用？！」

　　李妮和季小凡聽了這話，都安靜下來。老大他們不常見到，不過想到要跟老大對質，兩人都忍不住起了一陣寒意。

　　這時朱厭卻已經吃完了牠的「宵夜」，牠把剩下的骨頭殘骸丟到了水中，轉身對著三人，只見牠嘴巴旁還殘留著血跡，感覺依然意猶未盡地說道：

　　「我吃乾淨啦！你們這幾個廢物還有沒有意見？！」

　　「滾！」邵振南怒喝。

　　「嘻嘻！」朱厭怪笑，一個翻身便上了樹頂，跟著躍到另一棵樹，幾個縱躍後，很快地牠的身形便消失在夜空中，但消失前還是相當囂張地丟下一句話來：

　　「剛才一直招惹我的小妹妹，記得回家洗乾淨等我下次來吃妳啊！！」

　　「變態！」季小凡忍不住握緊拳頭，罵了出來。李妮反倒沒有那麼生氣，她看到季小凡的反應大感有趣，伸手在季小凡臉上摸了一下，膩聲道：

　　「你做啥那麼生氣？難道說你也想吃我啊？」

　　「哇！！走開！」季小凡滿面通紅，狼狽地想要逃走，卻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邵振南看著兩人胡鬧，忍不住搖頭苦笑，跟著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大叫了出來：

　　「糟糕！『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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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羽翼的天使，在和平東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看起來就像個高大的金髮外國人，全身上下沒有穿著任何衣物，背後甚至還有著斑斑血跡，他在經過馬路時更沒有任何停頓，就像是喝醉酒毫無意識的人一般，無視於紅燈就這樣走了過去。

　　喇叭聲和緊急煞車聲大作，還有人緊急煞停後探頭出來痛罵，但金髮外國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多大的騷動，依然渾渾噩噩地走著，很快就有人報了警，希望把這個變態酒鬼捉走。金髮外國人走到馬路中間時，身軀搖晃了一下，跟著竟然就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般，緩緩地軟倒在地上。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十年來第一個從極高之處下來的「訪客」，大概今天晚上就得在警察局渡過了。但就在所有路人指指點點，等著警察到場的時候，一個女大學生衝了上前，先指揮一輛公車繞道而過，然後蹲下來檢視金髮外國人的情況。

　　「你還好嗎？！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女大生名叫顏以琳，她的頭髮不長，清爽俐落地讓人很容易有好感，五官小巧端麗，尤其眼睛看起來相當溫柔，但又不會給人太過軟弱的感覺。

　　「救護……車？」金髮外國人喃喃地覆誦一遍，他感覺很倦，被撕去翅膀的傷口處劇烈疼痛，即使已經止了血了，卻還是止不住那種錐心痛楚。

　　「你不穿衣服躺在這裡，等下會被告妨礙風化喔！」顏以琳盡量不讓視線往下看，雖然她落落大方，但也沒有豪放到可以直視金髮外國人的裸體。

　　「……」金髮外國人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講話的力氣。

　　「不然你告訴我住哪裡？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去。」

　　「住？」

　　「就是從哪裡來的……」顏以琳的耐心算是相當不錯了。

　　金髮外國人總算聽懂了這句話，他抬起手，向天上指了指。

　　「天上？」顏以琳失笑：「還是你的意思是高樓大廈？五星級飯店？！台北一零一？」

　　「上面……至高之處……」金髮外國人喃喃地道。

　　「好吧……我可能幫不了你了，等下警察來你再好好跟他們說。」顏以琳苦笑，站起身來說道：

　　「你至少先走過馬路吧！不然很危險的。」

　　失去羽翼的天使緊盯著顏以琳，他似乎也有點明白眼前這個眼神溫柔的「女性人類」，是目前唯一願意，也唯一可以幫助他的人，而現在這個女性人類要離開了，在一剎那間，他感受到了一絲恐懼，被撕去了翅膀的他，彷彿身為天使的某種尊嚴和光榮也一併失去，剩下的卻是至深至傷的軟弱感。

　　「救……」

　　金髮外國人虛弱地開了口，神情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貓咪：

　　「救我……」

　　顏以琳愣住，她低頭看著這個容貌俊美成熟，但卻又給人嬰兒般無助感受的怪異外國人，心裡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下……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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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以琳回到與朋友合租的公寓之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衝到室友邱美華的房間把一向早睡的室友搖醒。

　　「快醒來！有大事！」

　　「又怎麼啦……」邱美華揉著眼睛，看了看顏以琳的表情後，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妳該不會……又撿了隻小貓？！」

　　顏以琳從以前到現在，已經不知道撿了幾隻被母貓遺棄的小貓，妥善照顧到沒有生命危險後，再送給願意養貓的人，邱美華對她的這種行為已經可說是習以為常。

　　「不是小貓……」

　　「小狗？！」

　　顏以琳還是搖頭。

　　「總不會是小雞小豬小鴨吧？！不然還有什麼東西讓妳撿？！外星人？！」

　　「有點像……」顏以琳苦笑。

　　「不會吧？！」邱美華衝到客廳，卻看見一個穿著長版風衣，大腿以下光溜溜的金髮外國人，正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天啊！！」邱美華尖叫起來：

　　「妳帶了一個曝露狂回來？？！」

　　「噓！小聲一點啦！」顏以琳連忙制止：

　　「他不是曝露狂啦！」

　　「那怎麼穿成這個樣子？！這種風衣就是曝露狂的標準配備啊！」

　　「這風衣是我幫他買的。」

「喔……」邱美華想了想，又叫了起來：「不對啊！那他本來是穿什麼？！！」

　　「呃……沒穿。」

　　「沒穿……沒穿？！」邱美華已經叫不出來了，她盯著顏以琳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開口說道：

　　「以琳……我知道那個人傷妳很深，但是妳也不能自甘墮落到去找一個脫衣舞男回來……而且這個看起來價位很高……」

　　「他不是脫衣舞男！！」顏以琳覺得頭開始痛了起來，事實上她一路上想了至少十種要跟邱美華解釋的方法，不過到頭來還是沒有一種派得上用場。

　　「不然是什麼？！」邱美華瞪大眼睛，小聲說道：

　　「妳該不會是學最近新聞上說的……到夜店附近去……撿……」

　　「不是啦！！」顏以琳叫了起來，但跟著想一想，卻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只好嘆口氣道：

　　「妳就當是好了，他一個人在外面實在太危險了，先讓他在這睡一晚吧！」

　　「妳帶著一個光溜溜的陌生男人回來睡，我們就不危險？！被我男朋友知道他一定叫我馬上搬走，再也不讓我跟妳合租！就算他不攻擊我們，半夜醒來偷了東西走，我們也不會知道啊！」

　　「唉……」顏以琳只好說道：「不然我在外面看著他，妳到房間裡面鎖起門，如果我叫的話，妳就馬上報警。」

　　「妳確定要這樣？那妳睡哪裡？」

　　「我拿棉被舖在地板上睡吧！」

　　「瘋了！真是瘋了妳！」邱美華搖頭罵道。

　　顏以琳苦笑，轉頭看著睡癱在沙發上，表情如同孩童一樣純真的金髮外國人，心裡忍不住又想到了他所說的，徹底打動她的那句話。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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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以琳驚醒，一時間忘了自己是睡在哪裡。

　　大概過了幾秒鐘，她才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她抬起頭看看客廳的鐘，兩點半，而沙發上那名金髮外國人還是維持一樣的姿勢呼呼大睡著。

　　是太緊張了嗎？顏以琳忍不住心想，她一向都很好睡，沒有半夜醒來過。這時一聲輕響，顏以琳抬頭，發現房間的門被打開，邱美華慢慢地走了出來。

　　「妳也醒來了？美華對不起啦……讓妳也那麼擔心……」顏以琳相當抱歉地說道。

　　邱美華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門那邊看著顏以琳，顏以琳有點擔心邱美華真的生氣了，連忙再賠不是道：

　　「明天等他清醒，我就問清楚他住哪裡送他回去好嗎？」

邱美華還是看著顏以琳，表情跟以往的邱美華完全不一樣，跟著終於開口：

　　「人類……好吃……」

　　顏以琳大吃一驚，一股寒意直竄心頭，那聲音絕對不是邱美華的，而是低沉的男性聲音。

　　「別……別鬧了，美華……」顏以琳只能安慰自己這是邱美華的惡作劇，可能是用了類似變音器什麼的。

　　「天使……更好吃……」邱美華卻轉頭望向沙發上的金髮外國人，顏以琳藉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了邱美華的側面，忍不住驚叫出來：

　　「這是什麼？！」

　　邱美華的頭部後面有一個像是腫瘤一樣的巨大球狀物，幾乎跟她頭部的一半差不多大，球狀物表面凹凸不平，還伸出了許多肉芽般的噁心觸手，緊黏在秋美華的後腦勺。

　　「不要！！」顏以琳驚恐地用手撐在地上向後退，雖然想站起來卻因為太懼怕而感到雙腿無力。

　　「先吃……人類……再吃……天使……」邱美華緩緩向前行走，姿態看起來相當怪異。

　　「走開！！離開美華！！」顏以琳強迫自己站了起來，一轉頭看見桌上放著的花瓶，連忙拿了起來，準備往邱美華腦袋後面的怪異腫瘤砸去。

　　「殺了我……這女人……」邱美華停下腳步，眼神相當呆滯地看著顏以琳，從口中吐出的依然是男子的聲音：

　　「也會死……」

　　「不……不……」顏以琳眼淚無法克制地流了下來，恐懼和憤怒混雜，讓她全身劇烈顫抖著。

　　沙發上的金髮外國人依然熟睡著，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邱美華又再開始前進，一步步地逼近了顏以琳。

　　「讓我吃……」邱美華的嘴巴對著顏以琳張大，面容開始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