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鷹 -- 2012 浴火重生

　　季小凡震驚地看了王于安許久，最後終於寧定心神，緩緩再坐了下來。

　　「請問……訪談結束了嗎？」王于安對於季小凡的行為也感到有點怪異，怯生生地問道。

　　「結……還沒結束。」季小凡連忙說道：

　　「可以問一下，妳有要好的朋友嗎？」

　　「嗯……」王于安回想了一下，小聲說道：

　　「小學和國中都有幾個好朋友，高一時也有朋友，還有個男的好朋友。」

　　「現在呢？」

「現在……都沒有了……」王于安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眶竟然有點紅了起來。

　　季小凡身為「分析師」，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細微的變化，他略一思索，已經捉到了重點：

　　「高一那個男生朋友，是妳的男朋友嗎？」

　　「我不知道算不算……我以前沒交過男朋友……」王于安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讓季小凡忍不住又有點生氣，但很快他便想到這可能是自己的「善念」被吸走的緣故，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為什麼不理妳了呢？」

　　「我不知道，他過完升高二的暑假就變了個樣，對我的態度突然就變得非常冷淡，幾乎等於完全不跟我說話了。」

　　所以「隱性能力顯露」的時間點應該是從高二開始，也因為這樣那個男生才會跟她分手，但是……

　　季小凡隱隱覺得有某個不太對勁的地方，卻又說不上來，他思考了一會兒，決定繼續再問其他的問題。

　　「王同學，我想問個比較假設性的問題，如果我真的說中了，也請妳不要感到不舒服，好嗎？」

　　「嗯……」王于安看著季小凡，雖然季小凡的外表很容易讓人感到信賴，但她莫名地覺得季小凡有點恐怖，似乎他知道自己的某些事情，甚至比自己還要更清楚。

　　「升上高二後，妳是不是覺得一切似乎都變了？」

　　「一切？」

　　「對，包括朋友對妳的態度，同學看待妳的眼神，甚至還有家人……」

季小凡深吸一口氣，把最關鍵的問題說了出來：

　　「妳的父母，是不是在妳升上高二後，感覺也變了個人？變得常常罵妳？或是對妳開始冷淡疏離？」

　　王于安眼睛張得大大的，看著季小凡。

　　她的神情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另一種更深層的撼動。

　　她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雙拳，像是在壓抑著某些一直以來都不敢面對的情感，跟著她的眼淚竟完全無法克制地開始滑落，流滿了她的臉頰，仍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季小凡嚇一大跳，手忙腳亂地想要找衛生紙給王于安擦眼淚，王于安卻驀地開了口：

　　「告訴我好不好……？！」

　　季小凡停下動作，看著王于安，他從她眼中看出了一個高中女生不該有的深刻悲傷。

　　「告訴我……」王于安顫抖著，強忍著不要讓自己放聲大哭：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真的是我的錯嗎？！錯到連我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再愛我？！！」

　　「妳……」即使是一向口齒便給的季小凡，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我的錯，我可以改，真的……」王于安的聲音轉為哀求：

　　「求求你告訴我，你一定知道什麼……」

　　「妳先冷靜下來。」季小凡終於開口：

　　「我會幫妳，但請妳先不要那麼激動。」

　　王于安聽到季小凡可以幫她，眼淚終於逐漸止住，臉上更浮現了一絲光采，對照她的滿面淚痕，更讓人感到心疼，她用力點了點頭，用手將眼淚抹去。

　　季小凡四處掃視，終於在不遠的桌子上看到一盒面紙，連忙起身去拿了過來，遞給王于安：

　　「用面紙比較衛生。」季小凡微笑道。

　　王于安也露出了一絲勉強的微笑，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又再大力地擤了一下鼻涕，跟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季小凡發現自己的情緒有著非常奇特的波動，他無比同情眼前的王于安，但是每當同情的意念高漲，卻又很快地冷卻，覺得王于安似乎也沒那麼可憐。這樣的情形反反覆覆了好幾次，搞得季小凡都快要精神分裂。

　　所以同情心是一種善念，會被她吸收……？

　　季小凡逐漸在心裡釐清王于安的情況，雖然從普通人身上吸取異能的案例絕無僅有，但是反過來，把異能轉化為某種人類身上的元素，是有可能的。印象中國外有個異能者的名字是Fear Transporter，翻成中文就是「恐懼輸送者」，好像就是可以把自身靈能轉化為「害怕」這樣的情緒，強加到別人的身上，那這樣就代表人類的情緒是可以跟靈能互相轉換的。

　　季小凡將王于安是異能者的可能性向上提升到了50%，這已經是非常高的數值，可以進行「測試」了。通常在經過「測試」後，百分之八十的異能者會真正開啟體內的異能，然後再經過一定時間的鍛練，讓自己的異能可以徹底發揮，最終逐漸提升到第三位階的強度。但其實有的異能者異能太過奇特，未必非常適合進行戰鬥，就算經過訓練也無法到達第三位階，像這樣的異能者組織有可能會選擇不開發。

　　所以現在季小凡必須考量兩個問題，第一是針對王于安的「測試」該如何做，通常「釋放型」的測試是最簡單的，讓受測者面臨生死交關的危急狀態，再給予適當的刺激，他自然能夠將自身靈能發散出來，並確認形式。「轉化型」的測試比較麻煩，一樣給予危急狀態，但是必須再依據受測者的隱性能力來給予「環境」，如果沒有適當環境的誘導，轉化型的測試者不容易將其靈能轉化。

　　而王于安所屬的「聚能型」，其實在判別上雖然最困難，但測試卻是最簡單的，給受測者一把「能器」後讓他大量接觸可能是「來源」的物事，如果「能器」有反應，那基本上就算成功了。問題是其他「聚能型」異能者的「來源」都不難找，像日曜行者給他出門曬太陽就行，王于安的「來源」卻太過特殊到已經無法用一般常態來衡量，要聚集大量的「善念」，究竟該用什麼方法……

　　另外一個需要考慮的，則是王于安異能的強度，雖然「聚能型」的異能者通常很強，但是也必須考量「來源」的穩定性和取得難度。

　　人類的善念……不是最不容易獲得的嗎……

　　季小凡陷入了沉思，人類的善念到底該怎麼樣計算？轉化成靈能的數值龐大嗎？王于安會不會有可能永遠也到達不了第三位階呢？「仲裁者」允許人類開發一名異能者，但如果開發出來的異能者只是第二位階或第三位階初級，「仲裁者」恐怕也不會好心到再多給人類一個名額吧……

　　季小凡閉上眼睛，思索良久後，最終還是決定要奮力一搏，除了因為時間上確實很趕之外，最主要還是因為王于安對他的懇求，如果就這樣放棄她而離去，恐怕對這個好不容易燃起一絲希望的女孩造成巨大的傷害。

　　「我們生活在一個即使是看見了，也不會相信的世界。」季小凡睜開眼睛，凝視著王于安：

　　「而不被相信的那些，才是『真實世界』。」

「什麼……意思？」王于安眼睛張得大大的，不是很明白季小凡在說什麼。

　　「妳的遭遇並不是因為妳犯了什麼錯，而是因為妳跟一般人不同，妳擁有獨特的天賦，如果能徹底開發妳的天賦，或許可以找出控制的方法，而且另一方面，人類現在需要妳的天賦。」

　　王于安臉上逐漸開始浮現了懷疑的神情，季小凡知道這是必然的，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話都不會輕易相信，季小凡決定最終還是交由王于安自己來選擇。

　　「如果妳相信我，想要知道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今天放學時我會在校門口右邊等妳。如果妳不相信我，就請妳從左邊走。」

　　「但是我回家就是要往右邊……」

　　「……那我就在左邊等。」季小凡感覺臉上三條線，頭上還有一隻烏鴉嘎嘎叫地飛過。

=================================================================

　　王于安離開後，季小凡找了個說法，告知學務主任所有訪談都已經完成。學務主任依依不捨地再三交待「要做出正面美言的報導」後，親自送季小凡離開學校。

　　季小凡踏出校門，看看時間距離放學還有一個多小時，他沿著圍牆走了一段路，準備去找個咖啡廳好好再思考「測試」王于安的方法，但接著一股奇特的危險感覺猛然從心裡升起。

　　季小凡緩緩抬頭，看到圍牆上坐著一個銀白色頭髮的高中生，他馬上就認出了對方。

　　「謊報的S級獸……」季小凡訝異地說道。

　　原戩從圍牆上極為瀟灑地跳了下來，他走到季小凡面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跟著忽然伸出手，揪住了季小凡的領口。

　　「做什麼？！」季小凡又驚又怒，但在沒有結印的狀態下，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跟原戩相差太多，根本來不及反應。

　　「你讓王于安哭了。」原戩一字一句極為森冷地說道：

　　「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否則就死。」

　　王于安跟這S級獸有關係？

　　季小凡沒有時間去多想究竟為什麼S級獸要這樣護著王于安，他想要結印，卻又怕激怒到眼前的S級獸，S級獸已經等同於第三位階的中級甚至是高級，實力比自己要強上太多。

　　季小凡決定用比較簡單的方式來化解，他一瞬間想了好幾種說法，最終決定說出實話：

　　「我只是想要幫助她！」

　　「嗯……」原戩凝視著季小凡的眼睛良久，最後說道：

　　「我相信你。」

　　季小凡鬆一口氣。

　　「不過她不需要你的幫助，所以這個理由我不接受。」原戩猛然放手又向前扣，這次是扣住了季小凡的咽喉：

　　「上去找老頭哭訴吧！人類。」